机械的轰鸣声在无边无际的深蓝天幕中回荡,在这之前,大概没有人能想到所谓的“机械枢纽”其实只是一颗大脑,而它的身体,就是整座机械塔。
这座有着几百千米甚至几千千米高的巨型机械塔,竟然就是这位伟大“第五领主”的身体。
机械塔在机械枢纽的操纵下,仅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从一座塔变成了一个超大型的机器人,伴随着一阵复杂的轰鸣声,机械枢纽的身躯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自己是掉进了某个超大号的蜂窝里,而对于一些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前方那些密密麻麻的炮口一定会成为他们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噩梦。
“快!别呆着了,快想办法躲开!”公丕庆的脑海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本来就还一头雾水的公丕庆更加疑惑起来。
机械枢纽的变形速度之快让他根本就来不及在短时间内想到击败机械枢纽的对策,而现在,他的脑袋里居然能出现别人的声音?这世界上有谁能够入侵他尼德霍格的大脑?
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其实他的潜意识是万分高兴的,因为以前冥王总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战地指挥,而且也只有冥王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指挥。
可遗憾的是,这声音一听就不是冥王,而更像是一个神秘兮兮的“仙家”。
是那个道人!
公丕庆恍然大悟的同时,道人的声音再次出现:“该死!这东西居然能跟整座塔融合!你快想办法躲开那些炮!它的攻击不遵循任何物理法则,那是真正比肩神明的存在,即使是你都不一定能扛得住,你快先想办法躲开它的这一轮进攻,我也帮你寻找一下它的弱点!”
只是好巧不巧的是,道人这边话音刚落,公丕庆的前方传来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公丕庆的目光一直都在那些蜂窝般的炮口上没有挪开,他分明就没有看到任何火光和子弹,却就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地听到了机械枢纽开火时的巨响。
他的身子在失重状态下止不住地抖了几下,直到剧痛传遍全身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已经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
那一刻,他的脑海当中被巨大的恐惧充斥,上一秒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机械枢纽是个可以违背自然法则的存在,下一秒就像是被诅咒了似的凭空挨了这么多炮?机械枢纽真的有开火么?
可将他从混沌和迷茫中惊醒的,还是那些超级感染体们的哀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些与他保持着相同速度做自由落体的超级感染体们身上,才看到了那些原本几乎可以用“无坚不摧无攻不破”来形容的超级感染体们,而现在呢?
它们的身子像是被一把加持着“必须破碎”力量的剪刀给划破了似的,无数骇人的划伤或洞穿伤出现在它们的身上,它们那本来就还没来得及完全修复的外骨骼在机械枢纽的这一轮轰击下几乎全部破碎,它们那强大到像是钢筋般的拉丝肌肉完全暴露在了体外。
但即便是这般强大的肌肉,在机械枢纽的轰击之下也被打得血肉淋漓;跟它们比起来,公丕庆身上的伤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公丕庆感觉自己的内心要被那种莫名的恐惧给击垮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机械枢纽对他使用了什么魔法让他感觉到了这般的恐惧。
他只是不敢相信,那些强如元素法师的超级感染体,却长着那些人的脸,也不敢相信,这些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里已经失去了的人,如今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被敌人轰得体无完肤。
这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机械枢纽身上那些炮口的变化——那些炮口的角度微微调整,像是采取了“均分原则”那样瞄准了那些感染体们。
“不!”公丕庆的咆哮从高空之中爆开,他霎时间消失在了原地,这一次,他是真的爆发出来了“尼德霍格”应有的速度,他快到了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环形的残影,眨眼之间,空中那些散落着的感染体们就都被聚到了一起,都出现在了公丕庆的怀中。
可就算公丕庆的速度已经这么快了,当他低头看向那些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感染体时,他的心依旧像是被撕裂了似的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拼命爆发救下来的,居然只是一堆倒在他怀里的、几乎都能用“烂肉”一词来形容的家伙们。
这些感染体全身的外骨骼已经都被击碎,只有少数还能看清他们的模样,而更多的,则是连他们曾经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不……不!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你们告诉我啊!”
公丕庆匪夷所思地冲它们喊着,就算这些感染体们的恢复能力依旧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它们的身体,可还是顶不住机械枢纽那几乎每隔几秒钟就会释放一轮的火力覆盖。
渐渐地,连公丕庆的身子都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了,更不用说是这些感染体们了……
“别管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你要么赶紧来到地面我们支援你,要么就想办法找一下机械枢纽的弱点,再这样下去连你都扛不住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着数不清的疑惑,但你等一会行么!等结束战斗了我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他的脑海当中又传来了那个道人的声音。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的身子跟怀中的那些已经被打到连恢复能力都救不过来的感染体们同时发出了一阵颤抖。
他们像是一簇同时爆开的血花,在这无天无地的绝命坠落中洒下了又一轮的热血。
这一次,他怀里那些人彻底看不出曾经是谁来了。
更有甚者,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还有公丕庆,他自己也快要飞不起来了,因为机械枢纽的攻击实在无解,就连刚刚他救人时的急速都躲不过机械枢纽的攻击。
要说着道人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么让我躲,要么让我打,机械枢纽的属性这么变态,我打得过么?我躲得掉么?
还有,你知道这些曾经跟我拼死战斗过的人如今以这种情况出现在身边,我的心里会怎么想么?这可是我的兄弟们啊!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面可是有很多人是为我而死啊!
还有……我们mill研究所的人为什么会被注射这么强的病毒针剂?!当初西关仁爱制造出一个元素法师来就要把我的世界给毁掉了,为什么我们mill研究所都能制造出一支个个都能媲美元素法师的变异体军队来!
他的精神,仿佛要被这一个个问题撕裂,或者是说,已经被怀中那些破碎的血肉给撕裂了。
他知道,机械枢纽的攻击根本就躲不过去,为了救下这些曾经的伙伴,他甚至放弃了自己去躲避进攻的机会,他将这些感染体们死死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他背对着机械枢纽坠落,机械枢纽要是想要伤到这些感染体们,就必须得先打穿他的身体才行。
虽然他自己的身体也挡不住机械枢纽的进攻,但机械枢纽的攻击在洞穿了他的身子之后威力也会大幅度缩减,他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世……世界树么……”
这时,他的怀里传来了某个沙哑的声音。
他一低头,瞬间就从怀里那堆破碎的血肉中锁定了说话的人。
“盖亚……盖亚,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在听着!”公丕庆用接近咆哮的声音对他说道。
“让他们离我远一点,我身上那些绒毛……会害了他们……”盖亚说着,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那已经沾满鲜血的巨爪,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盖亚喃喃低语,几秒钟后,他的眼睛中流过一丝光芒,“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公丕庆冲他喊着,而后又被盖亚身上爆开的血花溅了一脸。
公丕庆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再看到一次这些人倒在自己面前。
是啊,不论是盖亚还是幽灵还是冥王或者是mill研究所里的那些战士们,此时他怀里的这些感染体,曾经都是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伙伴,许多人跟他都能称得上是过命之交,也有很多人救过他的命。
他曾经因为这些人而无限懊悔,他也无数次痛恨过自己的懦弱,为什么每一次留在战场上的人都不是他,为什么每一次倒下的人都是他身边的人。
是因为他没有能力么?也许是吧,但这一次,如果他再用“没有能力”一词把这些人丢在这高空中,然后自己下去找那道人汇合的话,他兴许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是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再懦弱一次了。
“因为这一次,我有能力跟你们一起留下来了啊……前生是你们救了我,希望这次,你们也能给我一次留下的机会……”
公丕庆轻语,随即慢慢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并没有被机械枢纽给吓得失去了理智,也没有被这些面孔的出现给惊得忘掉了战争——他一直都是这场战斗中的一员,而且还是至关重要的一员,身处这一关键位置上,难道这里还有比他更了解战斗局势的吗……
“是啊……最后一仗了,这一次,我留下了……”
公丕庆的悲鸣响彻天地之间,在黑与红的血泊之中,耀眼的光芒刺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