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郑廉在他自己的房间内,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讯屏蔽,面色阴沉得就像刚刚得知中奖的彩票却是上一期的。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蹑着脚到了门边,从缝隙中向外打量。门外是空荡的走廊,一个机器人恰好走来,给了这寂静一些声响。他把门彻底反锁,退到了床上。躺了没几秒,他又爬起来,从窗户向下望去。机甲的训练广场上灯光大亮,几架机甲在有规律地巡视着。
“真的闹大了。”郑廉叹道。
而山崎龙已经再次来到机甲仓库,带着那个高仿机器人。“我的机甲没有问题,那就是外界突然施加的影响。到底是什么手法呢?过载很容易,但怎么让那个学生攻击我呢?”山崎龙喃喃自语,而后转向那个高仿的机器人,问:“父亲,你有什么看法?”
高仿机器人一动不动,它无法读取这条指令。山崎龙等了一会儿,见机器人没有反应,这才摸摸头,笑道:“对了,你早就死了啊。”
“难道是高轨电磁炮?”山崎龙又看向天花板,上面挂着很多合金链,合金链又缠着一具具大型机甲的残骸,从机甲老化的程度看就知道是几十年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高仿机器人的眼睛亮了,这是有电子信息来的标志。“order!读取”山崎龙说。
高仿机器人的喉结蠕动着,发出一串少数民族语。意思是机甲芯片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吴昌所在的机甲设定了一旦向山崎龙发动攻击就会自动收缩的程序,这个程序在这里所有比较智能的机甲上都有。
“这么体贴的设计一听就知道是我自己做的,原来如此,我就说没人能动我的机甲的”山崎龙狞笑道,“我的记忆还真是衰退了,没提前问问mesa真是失策。”【mesa是他设计的人工智能,主机现在堕落都市。近几年他为了支持下一代把mesa借了出去,自己只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支端,平时他基本不用】
“那么其实只有唯一的问题,吴昌为什么要攻击我?”山崎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吴昌的惨叫是在机甲开始收缩之后传出的,也就是说机甲的攻击是他自己发出的。
与此同时,学生宿舍内。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没有把卧谈会提前召开,宿舍保持着安静的气氛。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床上思考人生,还有人在厕所里洗澡。曾佳则看着厕所,江川从刚才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而永志则郁闷地躺在床上装睡。
曾佳面色阴沉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神中风云变幻。终于,她起身,走到了大门前,面对着学生们好奇的目光,大声说道:“喂!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这扇打开的门无动于衷吗?要知道自从我们来到这里,我们一直都在教学楼和食堂以及宿舍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这里有那么广阔的区域我们都还没有看过呢!”
林易说:“我们当然想去看啊,可是老师已经提醒过我们不要乱跑了,你不会是忘了那个中年妇女了吧?”
曾佳却是冷笑道:“你们太相信老师了,难道还不明白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吗?在这里我们原来的思维模式是不适用的。”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曾佳说:“没什么,一个小提醒而已”
“你自己怎么不去?”有人质疑道。
“马上!”曾佳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径直走向永志的床位。她掀开帘子,对一脸惊愕的永志说:“现在有一个让你忘记痛苦的快捷方法,去不去?”
永志的目光略有挣扎,但他还是点点头。这时旁边的一个男生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曾佳,他正伤心呢,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曾佳看都懒得看这个跑龙套的一眼,抓住永志的手就往外拉。不少人都是当场惊叫出声,更多的人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而那个跑龙套的直接石化在那里了。
“喂,我自己会走!”永志的脸被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弄的有些发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时间有限!”曾佳头也不回地说。她也提升了速度,在走出仓库之前,她一直是‘拉’着永志的手。而在他们以较快的速度走出去之后,很多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了。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后,螃蟹才成为一种美食。当场就有几个女生跟在永志和曾佳的后面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学生们开始自发的组成一个个探险小团体,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出发了。
外面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厕所里面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该洗澡的继续洗澡,该痛苦的继续痛苦。江川正面对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好像失去了血液,却还可以摆出一个惊恐至极的表情。他看见自己的黑色瞳孔像墨水一样散开,在他的眼球之上流动着,他想离开,却控制不住发抖的双腿。散开的瞳孔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化成了两个鬼脸,分别存在于两只眼中。凡是存在死亡的世界,都会存在鬼怪和轮回的传说。所以江川知道这应该是鬼脸,而他自己恐怕是被附体了,然而这并未减少他心中的恐惧,他不知道猎魔者究竟能不能对付这种超越自然的存在。
“终于可以和你对话了,小鬼。”那个鬼脸的嘴部动了,声音却是在江川的脑海之中响起。
“你……是鬼?”江川奓着胆子问。
“鬼?”那个鬼脸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发出瘆人的笑声,说“对呀,在这个世界的知识里,我这样的存在就叫鬼魂啊。我还可以更加准确的告诉你,我是一个枉死的恶灵。”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同学,还有那个肉丸,都和你有关吗?”
“别太天真了,我是恶灵,我的世界你是不会懂的。不过我可以大发慈悲地透露一下,虽然有些事我早已忘记,但我到彻底消亡的那一刻都还记得,这个世界曾经深深地伤害了我,而我现在……哈哈哈哈!”鬼脸没有说出他的目的,但是那瘆人的笑声已经传达得足够明显了。
“我的同学又跟你所谓的世界有什么关系啊!”江川怒道。然而,说完他就意识到,正如鬼脸所说,他们不是同一个次元的存在,没有共通的道理。
鬼脸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着:“我是被乱刀砍死的,我的身体四分五裂,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就埋在那所学校的厕所下面。我没想过我会成为鬼魂,就算成为了鬼魂,我也被一种力量压制着,只能在痛苦中渐渐消亡。后来我想,既然让我成为了鬼魂,为什么又要让我这样无意义的真正死去。我应该看到天堂的光芒的,或者我应该看到地狱的火焰。就这样,我的记忆和我的意识都消失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一道紫色的光芒,那是我死后第一次真正看见什么。那道光真美啊,它让我……”
就在鬼魂陷入自我回忆之中时,一直在里面洗澡的一个男生正好洗完出来了。他刚刚走到那一长条全身镜前,就看见江川一个人对着镜子在自言自语。当他走近一些,他突然从镜子里看见了,双眼没有瞳孔的江川。一瞬间,所有听过的鬼怪传说都从脑海深处复苏了,不得不说他的脑洞惊人,各种各样的故事情节对应上来,他都是必死的结局。
男生想要咬紧牙关,但一声惨叫已经下意识地发了出来。江川猛地转过头,看起来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啊!”他再次惨叫,希望外面的人可以听见。但是非常不巧,仓库里的人都快走光了,最后的两个也在大门的位置
“不要!”江川大喊。鬼脸冷笑道:“死亡教会我很多事。第一件就是,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掌控自己的命运。弱者要么拼命变强,要么就接受命运吧”
江川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虽然他仍然拥有五感,但他的神经似乎不能发号施令了。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鬼脸,而江川反倒成了一个看客。
那个男生看着江川与走道之间的空档,气喘吁吁,因为感觉自己的死亡flag已经立了起来,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各种激素大量地分泌,反倒削弱了他的大脑的思考能力。
江川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放在他的头上。后者在他走过来时就试图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没有知觉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啊!”这个男生只觉心中一痛,昏死过去。
“太快了,好歹让我打开你的脑子看一看吧”鬼脸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惋惜,只是在江川的耳中,这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嘲讽。“你想把我们全部杀光吗?”江川拼命在脑海中喊着,然而鬼脸根本就不予理会。
与此同时,大门处,马强和钱思思对峙着。
“你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钱思思不耐烦地说。就在刚才,钱思思和几个同学从仓库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男生蹲在地上,默默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嘴中还念念有词。已经见识过不少血腥场面的她们不但没有吓住,其中一个还丢下一句“你还真是画得一手好圆啊!”
当那个男生站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沉默了,这不就是马强吗?
神情悲哀的马强向她们请求通融,成功地得到了一次和钱思思单独相处的机会。钱思思的同伴们先行一步,在前面等着她。他已经把自己心中的悔恨和这些天来对人生的思考都告诉了钱思思,换来的却是对方无情的无视。
这时,一直在压抑的马强爆发了:“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山崎龙就是个骗子,他告诉你他是身体虚弱的变异种,可他还是躲过了机甲的突然打击。他告诉你他是机械大师,可他的机甲把一个同学都害死了,怎么想他都很有问题吧?”
“就算他是这样又如何,也比你强。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起责任的觉悟吧”
马强喷了口气,想笑又笑不出来,最终变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好!最后一个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那天下午,山崎龙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没人仔细的转告你,我也没心情再说一遍”
“我告诉你吧”马强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那天晚上,我偷偷进了女生厕所。”
钱思思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叫道:“我以为我已经把你看得很低了,没想到……”
“住嘴!”马强咆哮着打断了她,然后继续说:“我找到了你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够了,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再听你说了”钱思思怒道。
马强把手伸进衣服内,抓住了那爪刃,怒火从他的心底一直烧到他的大脑,在他的眼中显现。“啊——!”他克制不住地大叫一声,接着跑进了黑暗之中,但很快就传来碰壁的声音。
见马强突然跑掉,钱思思也是愣了一下,她的确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就在她决定自己要接着探险的时候,一只手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头上,她斜光一瞥,惊讶地发现江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