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所建的小镇中有大妖怪、山之四天王之一的星熊勇仪坐镇,这个消息并没有过多久,就在地底世界中传开了。说起来『射』命丸文也算是挺有功劳,即便没带充足的纸张来制作报纸,她也照样有各种办法让小道消息飞快的传开,吸引了大批侥幸未被以前灵乌路空暴走炸死的妖怪也前来定居,特别是当古明地姐妹带着她来向朱云致谢并道歉之后,看见这一幕的妖怪们更是觉得倍儿有安全感。
妖怪的行动力自然比孱弱的普通人要强得多,没过几天,这里已经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新都”,正与从前被毁的旧都相对,想想当初旧都的巨大就可以知道,这新都是多么的繁华。
繁华归繁华,但这种繁华与现代社会人类的城市还是截然不同的。
朱云几乎是趴着一般,靠栏杆支撑着身体,眯着双眼俯瞰楼下的风景——星熊勇仪的两层小楼作为居城来说高度只能算一般,然而毕竟它的地势高,只要站在二楼外侧的围廊上,便可以把新都的平房全都一览无遗。
新都每一位居民都是妖怪,这一点毋庸置疑,除了朱云、早苗这样有实力的强者之外,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类能在这里很好地生存。而作为妖怪,与人类的差别有很多,其中很大的一种差别便是寿命,就算最普通的小妖怪的寿命理论上说也有数百年,大妖怪的寿命估计在万年甚至万年以上,自然没有人类社会那种争分夺秒的急躁心态。人类由于自身的孱弱,只能去追求名利和权力,但妖怪们却不需要这些,强者自然就会得到名声和权力,而金钱对于妖怪来说意义不大,因为它们也没有什么生活必需品还需要购买。加上并没有什么迫切的敌人近在眼前,就连追求实力的欲望也不是那么强烈,所以,新都的妖怪过着一种可以说是悠闲的生活,这是人类社会很难达到的境界。
灯火阑珊中却透着悠闲,真是何等美丽的景『色』……就在他产生了这个想法的瞬间,靠气息的感应察觉到一个还算得上熟悉的人的接近。
“你的心态很危险哦。”
说出这句话的,正是这几天已经与朱云熟悉起来的妖怪少女古明地觉。由于地灵殿还没有重建完成的缘故,鬼族很热情地延揽她暂时住下,拥有读心能力的她也没有拒绝真心的好意,便在星熊勇仪的客房暂住。只不过由于酒量不行的缘故,每次(每天好几次)星熊勇仪拉着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退场,这一次她也一如既往,喝了一碗酒就彻底败退,早早地来到了围廊上呼吸新鲜空气,清醒一下头脑。
当初古明地觉就为了自己被救一次的事向朱云道谢,也为了古明地恋和灵乌路空向朱云道歉,后来几天也偶尔会聊天,在偶然聊到妹妹的话题的时候,二人也有了共同语言,无论是互相交流经验还是互倒苦水,反正做兄长的和做姐姐的这两位很快就混熟了。
毕竟古明地觉是那种『性』格老实,待人友善的妖怪,不像某些妖怪那样不靠谱,加上她的读心能力可以说到了善解人意的极限程度,所以她的话一般都能切中要害,也很有道理,所以朱云总是认真地对待她的话语。
当然,朱云既然知道她的读心能力,有时候干脆连说话的功夫都省掉了,既然不是敌人,直接让对方读到自己的真心话也无妨,他的态度也很是坦『荡』,虽然被古明地觉吐槽过一次,但他却直接产生了“妖怪觉就是方便”的想法,不仅没有被人畏惧或者厌恶,而且还被夸奖,让她也挺高兴的。
当然,毕竟是正常的男人,在美少女的包围之中,偶尔也会产生一些绮念,若是一般人的话,恐怕会想尽办法掩饰吧,这样虚伪的人自然会被厌恶,但朱云会直接道歉,他把杂念与现实也分的很清,古明地觉都读心这么多年了,接触到比尔黑暗的心理都不知有多少,已经不会在乎区区一点绮念这种小事,但朱云这种态度却让她很满意,将他当做了朋友看待。否则,她也不会贸然说出“你的心态很危险”这种话,忠言逆耳的道理她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朋友的话,她才不会管这种事,一念之差,被人厌恶或者迁怒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次,朱云也没有让她失望,通过在身边悬浮着的第三眼,古明地觉很容易地读取到了朱云的想法——对她的信任,以及对自己心态为什么会危险的疑『惑』。
“一般人见了我们妖怪觉都会嫌爹娘没多给自己生两条腿,以最快速度逃走,你倒好,居然就为了省下说话的劲就干脆丝毫不加掩饰地敞开来让我读心……”古明地觉苦笑了片刻,已经差不多习惯朱云这种态度的她,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你刚才在想‘啊,那么悠闲真好’是吧。这就是你的心态危险的根源,你才活了几个年头?现在也才差不多二十一岁而已,居然都已经显出了老态,这样下去实在会很危险的,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朱云从下方新都的景象上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来对着古明地觉,他已经严肃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古明地觉,想知道她为何这么说的原因。
“虽然我近年来都住在地灵殿里深居简出,但在那之前我也曾经在地上活跃过一段时间,偶然靠读心能力取得到过一些很少有人知道的知识,其中有一条就是‘三百年的门槛’。人类要想活过三百年是一个难关。让身体变得不会腐朽的话倒不算难,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这三百年的难关主要针对的是精神的方面。哪怕十年,一个人的精神都会变得成熟不少,但这种成熟也是有限度的,就像果实一般,成熟过头之后就是腐烂,经历过三百年的岁月,有许多人的精神已经变得腐朽崩坏,根本无法继续生存下去,或是变得疯狂而死,或是产生出自毁冲动而『自杀』。要想度过这道难关是很难的。”
看了朱云一眼,古明地觉继续往下说:“你在想‘那么妖怪、仙人或者是幽灵、巫妖之流又是怎么回事’对吧,还好我可以读到你对这些存在的印象,否则我也不好回答。首先,妖怪其实也有这种门槛,只不过大多数妖怪最初都心思单纯,甚至有的和野兽一般懵懂,区区三百年还没法让它们的精神腐朽崩坏,还要再过几百年才行,而且自毁冲动本来表现的就不是那么明显,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在觉得平凡生活无聊的同时更想去追求刺激,或者是变得更加大胆冒险,结果就真的送掉了命,比如说妖怪冲进人类的村庄大肆屠杀,之后肯定是被闻风而来的强者围剿致死,这种事一般也不会被人看出异常来吧。偶尔有度过难关的存在,便成了今日的大妖怪。”
“仙人则是另外一种极端,要想成为仙人,让情感和欲望都变得更加淡漠是捷径,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让精神的腐败变得慢到极点,然而那样近乎无欲无求,脑中除了长生之外什么都不想的存在,还能叫做人类吗?活着与死了都没什么差别。而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度过三百年的难关的反而是少数了,大多数都一味追求捷径,却『迷』失了自我。”
顿了一下,古明地觉继续说道:“而幽灵、巫妖什么的,无非就是死者,既然已经是死者了,精神构造与生者已经大不相同,所以大部分幽灵之类的其实都或多或少有些精神不正常,靠着一股执念才能长存,精神不会再因时间的流逝产生什么大的变化,所以不会腐朽。至于偶尔几个精神层面上贴近正常的活人的幽灵,才是要面对或者是已经战胜了难关的存在。你所想的巫妖虽然我没见过,但按你的印象中来说,将自己转化为巫妖的人类基本上都是害怕时间不够用,而大多数需要时间都是想在魔道上做更多的研究,这就是一种执念,变成巫妖的话,时间流速所导致的精神的变化就不会很大了,仅仅凭着一股执念就会继续钻研下去。当然,无论是幽灵还是巫妖,这股执念也是有可能被消磨的,越是贴近于正常的人类,精神也就越恢复正常,自然也就要面对难关。而若不贴近于正常的人类,那么变成那样只有一股执念的东西的话,即便是继续存在下去也和死透了没什么差别吧。”
“三百年的难关,也并非是什么坏事,若是能度过这一关,也就代表着精神没有腐朽,而是变得圆满,这是质变,在这之后,时间对精神的改变也就小的无所谓了,就算真的有精神腐朽崩坏的一天,也绝对超出了几千乃至几万年的寿命极限。不过,如果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有如同老人一般的心态,渡过难关的事也就很难了,据我所知,渡过难关的存在基本上都是处于‘永远的年轻’一样的心态。”
“我明白了……”
朱云现在才第一回出声,自然,比起说话来,被读心是更加快捷的,但古明地觉却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所读到的话语,让她也有不少感慨。
“这世界大得很,远远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巨大,那样无限的宽广,无限的可能『性』,数万年都绝不会看厌的。至于自毁冲动的话,我还做不出『自杀』那种懦弱的事,只要力量够强,外界的危险也没法毁灭我。”
察觉到了朱云心中仍然有熊熊燃烧着,只是暂时被压抑的热火,古明地觉呵呵一笑,也不再说些什么,这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