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醒了!”
当朱云睁开双眼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脸庞、湛蓝的双眼、天生就呈现银白『色』的长发,还有那纯净的笑颜……她正是朱云唯一也是最重要的“珍宝”,他的双胞胎妹妹。
自从在记忆中只有几个影子,在世界各地『乱』飘的父母在事故中遇难后,便只有妹妹和自己一起生活了。虽然在经济方面由于继承了不少的遗产尚且没什么困难,但要照顾自己的同时还照顾妹妹,对于十三岁的少年来说不怎么轻松。就算这样,每当看见妹妹时自己都能『露』出笑脸。
感受着身体中的虚弱感和未完全消退的眩晕,他渐渐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前不久的时候,自己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紧接着便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这次似乎发了很高温度的烧,虽然请医生来过而且开了『药』,但短时间内肯定也好不了。
在这段时间内,原本在朱云眼里拥有纤细、柔弱等特质、每次都受自己照顾的妹妹居然担负起看护病人的责任,而且还做得十分认真卖力。
测量体温,烧水配『药』,冰敷降温,熬粥调羹……这些事对任何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都不算轻松,就算体力不错的朱云也会感到棘手。妹妹在忙完这一切之后,看护着自己,她也不知不觉在疲惫中睡着了。
等自己的烧稍微退了一些,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后,他便挣扎着起身。从旁边椅背上扯下自己平常穿着的羊羔皮大衣,去盖在妹妹的身上。
看着她的睡脸,自己有一刹那的恍惚,头晕还没从眼前消除。然后一不小心没能站稳,便摔倒在地,右手还因为抓中了床边的尖角而受伤。
被惊醒的妹妹赶快给自己包扎,然后把自己扶上床安顿好……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居然让妹妹为自己担心了半天。
朱云正想爬起床来,却被妹妹坚决地按住,双眼中『露』出不容置疑的光芒:“医生说你要卧床休息。哥,就算你想硬撑着起来逞能,也得为照顾你的我着想一下吧。”
她撅着嘴说道:“辛苦了半天才让你的烧退下去,如果你起来折腾得又倒下了,我不就白辛苦了吗?还是说,其实你是看我忙得团团转就会兴奋的变态?这样一想我的人生还真是令人绝望……”
虽然被损了一下,但朱云没有反驳。自己那聪明的双胞胎妹妹已经说得很有道理,何况她肯定还有下文。
“真是的,如果你能稍微再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就好了。每次都被哥哥你照顾,总感觉我其实是个没用的累赘……甚至这次你还为我受了伤,这样我也很难过的,拜托好好珍惜一下自己行不行?”
“■■……”朱云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令他震惊的是,原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的妹妹的名字居然突然从他的脑海中消失,原本想要说出她的名字的声音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
正准备离去的妹妹转过身来,就像真的听见朱云在叫她的名字似的:“怎么了?”
朱云将惊讶迅速掩饰过去,用温柔的声线说道:“别累着自己了,■■。”
果然,这次也一样无法正确说出妹妹的名字。记忆中所有出现她名字的场合全都变得杂『乱』无章,如同『乱』码一般。
而妹妹却完全没有发觉这一切,她脸颊微红地说道:“没问题。”
随后,她哼着轻快的曲调,蹦蹦跳跳地离开朱云的房间。
在走廊里的脚步声远离之后,朱云叹了一口气。
这温馨美满的日常实在让人陶醉,如果可以的话真愿意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但其中却混入了一些异物,就像一滴黑墨混入了清水,让它再也回不到澄清。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渐渐产生了一丝违和感。这一丝违和感将会慢慢成为深刻见骨的裂隙,只是不知道,最后崩坏的将是什么……
“星夜的天空上银『色』月光,你的光芒照耀远方;你尽情地漫游全世界,注视所有人的窗廊!”
朱云的妹妹一边哼唱着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名篇《月亮颂》,一边像风一样飘过。她打开暖气、烧起热水、蒸热米粥,直到做完这一切,她才来到盥洗室。
她马马虎虎地用温水抹了把脸,然后随便梳了两下头发。万幸这天生白银『色』的长发柔顺至极,才没有被梳齿挂下两根来。
身为少女的她,爱美之心必然已经觉醒多时,但此时她却把这些事抛在脑后,反而出现了更美好的笑颜;因为她和朱云一样,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会为对方时刻绽放微笑。
“啊,留下吧月亮,请留一会儿吧!”
继续清唱着《月亮颂》,她原地转了个身,宛如一道回转的清风,然后她又向厨房快步走去。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她兴奋的根源是什么:往日一直庇护自己的哥哥病倒,现在轮到她去照顾哥哥。每次看到自己忙碌疲惫的身影后他那无奈而温暖的笑脸,都会让自身产生发自内心的的悸动。
一言敝之,其实这是一种“爱意”。
无论是她还是朱云,目前都不清楚将会发生什么,这是一种不幸。同样的,这也是一种幸运,让温馨的感觉能够更长久地存留。
在另外一边,信长与自己唯一算的上是亲人的女『性』重逢了。
这个女『性』在自己面前一直戴着面具,从不提及自己的真名实姓,但她的确是个好人。她说:“这个面具是为了遮挡过去的旧伤。”
如果不是她好心收养的话,自己恐怕已经因冻饿倒毙在街头了。
此时,她正在给自己教授使用双枪——没错,她善于使用双枪,在从前是名声可怖的王牌杀手。若非发现她自己的病是无论花费多少金钱都治愈不了的绝症,她现在一定还在这世界的某处为了钱掠夺他人的生命。
明明拥有这样的身手足以过得比谁都好,去到战『乱』国家甚至可能被一国首脑以礼相待聘为保镖,但她却没有选择这条路。『政府』高官、世家继承人、群众领袖……无分善恶只论报酬的杀戮她已经完成了近百场。
一切都源于“只要你能凑齐这个天价的治疗费用,我就能帮你治好病。”这个谎言。因为她的头脑略有不足,所以没能看穿这个谎言,也没有想到别的赚钱手段例如绑架勒索,仅仅是不停地杀人换取酬金。然而在意外中这一谎言被揭穿,她心灰意冷地杀掉了那个老医生,然后回到老家隐居。
为了在死前留下点什么,一生未婚的她成为了一个孤儿的养母并且传授技艺,那孤儿正是当年的自己,一切本应该是这样没错……
然而,信长却产生了一股违和感。
比如说,养母的下一个动作可以很轻松地猜到。
比如说,养母的下一句话感觉早已听过似的。
比如说,自己手中的枪将会因疲劳和汗水的润滑而掉落,然后自己会被养母训斥几句……
在手枪即将掉落的瞬间,信长根据直觉的指引扣下扳机,手枪在巧妙控制的后座力的作用下马上便恢复了平衡。之后她下意识地微调了握枪的手法,感觉比起以前要更加稳当。
虽然看起来是很不起眼的动作,但以自己的水平本不可能做到它,现在却像是熟能生巧一样信手拈来。信长不由得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还没等她多想,养母已经『露』出了微笑:“真了不起……本来我只是想让你在苦练中超越极限,以此弥补你身为女孩子体力的不足。谁想到你居然在这时把我教的技巧都融会贯通了,真是了不起的天资。”
这样说着,她望向一旁的花瓶。看着那在秋天渐渐枯萎的花朵,她开心地说道:“虽然我就像这花一样不久就要逝去了,但留下的种子真的很不错……信长,想必你一定。能在不远的将来超越我,我会永远为你自豪的。”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您还可以活很长时间的,直到人家能给您尽孝报答养育之恩为止!”
虽然说得很动听,但信长自己都不得不悲观地承认由好几家世界级医学权威出具的病情报告不会同时出错:自己的养母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个月了。此时,她的眼里不禁泛起了泪光。
“算了,这种话不说也罢。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好歹养出的不是白眼狼,也不枉我这几年的教导。”
信长无奈地说道:“别随便开这种玩笑诶!人家绝对不许你就这么……”
出乎她的意料,养母突然走过来抱住了她,温暖的怀抱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