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抬眼,就见到了苏月娄。
小五有些惊愕:“二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环境这么差,奴才怕污了您的衣裙。”
苏月娄淡淡笑着,并不着急:“那你就跟我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茅房,在一后花园处,苏月娄主动开口问道:“在李姨娘这里,你过得还好吗?”
“这……”小五欲言又止,似乎不敢说。
“若是你过得好,得李姨娘的欢心,也不用在这茅房刷马桶了。我说得对吗?”苏月娄来之前,也已经打探清楚了。
“奴才原本是跟在陈姨娘身边的。李姨娘又和陈姨娘不对付,前些日子李姨娘指了奴才来伺候,也不过是看陈姨娘落魄,有意羞辱罢了。”
“可惜小五从前不懂,还以为李姨娘给了奴才一个好去处。哪知道奴才刚来春云院几天,李姨娘就因为一些小事打发了奴才来做刷茅房的工作。奴才真是如今才知道受尽欺凌的滋味。”
小五似乎受尽了委屈,浑身脏乱不堪,此刻说起遭遇来,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若是让你重回紫东苑,你愿不愿意?”苏月娄问道。
“紫东苑?”听到这几个字,小五的脸色慢慢由悲伤转为愤怒,他的拳头也捏得紧了:“她们杀了丁香,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才解气,怎么会回去?!”
“嘘……”苏月娄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谨言慎行,你还不明白吗?”
“是,奴才知罪。”小五垂头:“不过,我知道二小姐是好人。那日丁香死在二小姐怀里,奴才都看见了。”
苏月娄仔细观察着小五的神色:“那你……想不想为丁香报仇?”
“报仇?”小五小声说着,错愕地看着苏月娄:“您是说……”
半晌,小五明白过来,连忙朝着苏月娄跪下:“二小姐,丁香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的人。她死的时候,我一直都好恨!”
“我恨自己保护不了她,更恨这些害死她的人。若是能为她报仇,不管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只是……”小五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苏月娄问道。小五却迟迟不敢说。
“你若是说出来,那咱们还有得说。若是不说出来,我想,即使我用你,我也会有心结,不能去全心信任你的。”
苏月娄说道。
“只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毕竟是亲姐妹,为何……”
“哼?亲姐妹?!”已经过了这么久,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说她和苏玉玲了。苏月娄一时竟觉得讽刺:“大家族里没有亲姐妹,有的只是尔虞我诈。”
“你觉得,一个想陷害我,让我丢失清白的人,会被我视为亲姐妹吗?”
小五听完,也想起曾经苏玉伶设计陷害苏月娄,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来,于是也就打消了疑虑:“小五唯愿二小姐马首是瞻。”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的时辰后,紫东苑院门外便出现一阵哭号声。口口声声哭喊着求见陈夫人。
陈氏听了动静,才在苏玉伶的搀扶下来到了仙云阁外,就看到了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五。
“哟!”苏玉伶见了他,也忍不住冷嘲热讽几句:“这不是攀高枝儿走了的小五吗?怎么又回来了?”
“三小姐,奴才该死。”小五不住地朝着苏玉伶磕头:“都是奴才不好,奴才背叛三小姐,罪该万死!还请三小姐责罚。”
“你今天来紫东苑,是为着什么事情?”陈氏冷静地问他。
“是……”小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半晌,他掀起自己的衣袖来,露出衣袖下遮盖住的伤疤:“陈夫人、小姐,实不相瞒,奴才实在不该受了李姨娘的蛊惑,背叛您的!”
“原本奴才想着,李姨娘好生相劝,让奴才去春云院服侍她,是因为奴才做事认真,看得起奴才。哪知道,前些日子,奴才竟听得李姨娘说,是因为她气夫人从前总压她一头,所以想将紫东苑的奴才全都支走,好让夫人没个倚仗。”
“奴才虽然心中后悔,却没有办法。可李姨娘也忒狠心了些,将奴才打发到了茅房做活不说,还总隔三差五地前来,打骂奴才,说陈夫人教的奴才愚笨低下,活该被打。”
“这……”苏玉伶听了小五的话,有些气李姨娘如此仗势欺人。
“夫人、小姐、”小五磕头,伸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蓝布袋子来,里面似乎是一些银子:“小五知道错了,还请夫人和小姐原谅小五,让小五回紫东苑伺候吧。”
“这是小五的毕生积蓄,全都拿去给夫人小姐应急,还请您别嫌弃。”小五哭着:“若是夫人实在不肯收留小五,小五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死便死!”苏玉伶丝毫不同情小五:“谁让你当初做了叛徒,如今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玉伶!”陈氏拉住她,又将她拉到一旁:“现下你也快出嫁了。老爷却不曾再派些丫鬟仆人,不如就收留了他,也好给你做个使唤的佣人。”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苏玉伶说道:“当初他们见紫东苑落魄,就一窝蜂地走了,如今在别处受了打骂,也才知道回来!”
“你冷静一点!”陈氏安抚她的情绪:“你觉得现下贵嬷嬷可靠吗?”
苏玉伶认真思索了片刻:“贵嬷嬷竟然能对苏月娄说出那样的话来,当然是不可靠的。也不过就是当下无人可用,才让她留在紫东苑。”
“贵嬷嬷的不忠是在暗地里。”陈氏清楚地知道贵嬷嬷的为人:“那些日子我被关在佛堂,若不是未断气的时候抓住她的脚,她未必肯冒死救我一命。”
“可小五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虽说也做过错事,可好歹现下主动回来。”陈氏说道:“我看,要是能够重新接纳他,他定会知道感恩的。”
“再不济,等将你加入了王府,从王府带几个丫鬟奴才回来,再找个由头打发了他也不迟。”陈氏说道。
苏玉伶思索一番,觉得陈氏说得在理,便点头答应道:“好,娘说得在理。”
两人重新接纳了小五,收了他奉上的银子,才让他去奴才的澡堂子梳洗一番。
没过多久,张姨娘安排的教引嬷嬷也在她的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紫东苑,经过丫鬟的一番指点介绍,教引嬷嬷也算对紫东苑有了初步的认识。
教引嬷嬷从前是在宫中教秀女礼仪的,如今老了,才出了宫,所以礼仪和待人接物都十分得体。就算对苏玉伶从前的事情也多有耳闻,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来。
如今,紫东苑有了贵嬷嬷、小五、还有教引嬷嬷范姑姑,又因为快要过新年的缘故,紫东苑主院也用府里发的红纸糊了灯笼对联、四殿下送的红纸剪了窗花。
各处看起来明艳爽朗,紫东苑人多了两三个,也渐渐热闹起来了,总算是有了些人间烟火气了。
苏玉伶看着心下欢喜,又快要做准王妃了,便想着出去一趟,买些婚礼用的东西。这日跟着教引姑姑学完了礼仪,便得了苏府的允许,去制衣间挑两套好看的衣裳。
苏玉伶带着贵嬷嬷和小五进了制衣间,远远地就被制衣间挂着的一套狐狸毛淡紫色衣裳吸引了。她惊叹着走过去,摸了摸衣裳淡紫色的皮毛:“这件衣裳倒
是十分好看的。”
“哎!”她叫住一旁的小厮:“将这件衣服取下来,我要穿。”
“三小姐。”小厮在一旁,似乎有些为难:“这是二小姐让人过来定制的衣裳,独独这一件的,奴才可没有那个权利,把这件衣服……给您穿的。”
“哦,原来是姐姐的啊。”苏玉伶望着那件衣服,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既然是姐姐订做的衣服,我也不好强要了去。那你拿下来,我摸一摸总可以吧?”
小厮闻言,依照苏玉伶的要求,将那件衣服从高高的衣钩上取了下来:“三小姐。”
“真好看啊。”苏玉伶摸着光滑柔软的衣料,忽而问道:“你们制衣间,连杯茶水都没有吗?”
“这……”苏玉伶的意思大概是让小厮去斟茶。
可这偌大的一个制衣间,现下只有他一个人:“原本是有专门斟茶的丫鬟的,可她两个这些天染了风寒,现下来看衣服的人不多,也就只有奴才和另外两个轮班了。”
“三小姐,您稍微体谅则个,奴才一人在制衣间里,按规矩也不能走开的。要不,让您身边的小厮,或者嬷嬷去斟一杯茶来?”
苏玉伶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贵嬷嬷先看穿了苏玉伶的心思,开口责骂道:“糊涂东西!”
“从前我们家小姐风光时,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般怠慢了?!”
贵嬷嬷声音有些大,惹得小厮十分尴尬:“莫不是现下见安少爷回来了,都去鞍前马后地伺候他两兄妹,倒有意冷落我们准四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