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成衣铺里,秦歌正在与熟客商谈着。
一位女客看中了成衣铺里一件刚完工的淡紫色狐狸毛披风,可是磨破了嘴皮,秦歌也只是笑着打圆场,介绍其他类似的衣物。
就算那阔太太出到了百两黄金,他却怎么也不肯将那件披风卖给她。
昀湘前来,见到秦歌,想起上次离开时候的尴尬,一时竟迈不动步子。
秦歌一抬头,就看见她朝着铺子里探了探头,见他看过来,又侧过身躲到铺子外面去,他原本笑着的神色也僵住了。
秦歌跟里面几个女客道了抱歉,就出门来见昀湘,依旧是谦谦有礼的模样:“昀湘姑娘。”
昀湘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上次……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
“你在说什么?”秦歌眼咕噜转了转,也许是想化解尴尬,他仿佛不知道昀湘指的是什么,将目光看向了她手中提着的包裹:“上次不是说过我在这里吃穿不缺吗?怎么今天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哦!”昀湘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今天倒是没有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双鞋……还有苏府膳房带来的些点心。”
昀湘见秦歌主动问起,便将包袱打开:“小姐让我拿来的,有桂花糕、栗子糕,你要不要尝尝?”
秦歌拿起一枚栗子糕来,尝了一口,点了点头。栗子糕香甜的气息就在嘴里蔓延开来。
“现下也快到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昀湘特意在苏府等到了接近上午的时候再出发,就是为了能再请秦歌吃顿饭,改变上次自己给秦歌留下的糟糕印象。
“我……”秦歌本想拒绝,一时却找不到理由。
“正好我饿了,我们便先去吃饭吧?”昀湘提议道。
“铺子里还有些事,我一时走不开,要不,我让铺子里的小厮陪你去?”秦歌说道。
“这可不行。你是小姐的朋友,小姐特意让我来看你的。我总要知道你的近况,才好跟小姐讲。否则,小姐怎么知道你在成衣铺过得好不好?”
秦歌嘴角几不可闻地弯了弯,落在昀湘眼里煞是好看:“好。”
秦歌长得俊朗,来顾家成衣铺的女客大多是认识他的。这会儿见两人说笑着,眼睛纷纷朝着他俩瞧了过来,好似要找寻些八卦。
秦歌背对着那些女客,自然是看不见的。可这样好奇而又有些艳羡的目光被昀湘看在眼里,却十分受用。
若她有机会日日来,她一定会日日来的。
两人挑了个街边的面摊子。面摊陈设简单,过往的人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地,不像上次天景楼包房那样安静,倒是少了许多尴尬。
秦歌点了两份打卤面,又点了些小菜,和昀湘对坐着,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真厉害。”昀湘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在顾家成衣铺做到了二当家的位置。”
短短几个月,他就已经被顾老板培养成了顾家成衣铺的总掌柜,所有的账房流水都会经过他。
秦歌低头浅笑:“也是蒙了老板照顾。”
“那也是你的本事。我刚刚看见成衣铺的女客都在看你呢,可见她们也是喜欢你的。”
秦歌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没回答,气氛一时有些僵。
“打卤面好了!”小二说着,将两碗打卤面端到了两人面前,再将碟子里的菜摆放上去:“您慢用。”
“你就不问问二小姐?”昀湘问道。
“是该问的,只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吃了上次的教训,秦歌在昀湘面前说话难免小心些。尤其是关于苏月娄,他更不敢多说。
秦歌拿起一双筷子,吃起面条来。
“二小姐前些天回来了,只是赛马的时候受了伤。所以不能来看你,还是我来的。”昀湘答道。
“她受伤了?”秦歌手中的面还没有送进嘴里,听说苏月娄受伤的事情,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么?”
“原本是严重的,幸好遇到了一位神医,所以已经没有大碍了。”昀湘说完,便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在成衣铺里,整日都做些什么?”
“管进货、对账。”秦歌说完,也没再说话。两人吃完了面,秦歌结账,这才送昀湘离开了。
昀湘今天总算见到了秦歌,可大概是因为上次不欢而散的缘故,两人却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她也算是喜忧参半。
苏月娄早上刚起,就和付云晴一同去延思院看苏君安。苏君安早些时候就已经去了军营,所以并没有在延思院。
苏月娄等了一上午也没见苏君安回来,在前厅用完了午膳,也就回房去了。倒是付云晴心细,将煨好的鸡汤盛在食盅里,送到苏君安房里,用火炉煨着。
昀湘从成衣铺回来,也回了仙云阁。
苏月娄回仙云阁,正和付云晴说着话儿,就见一个看门的家丁捧了一件淡紫色的衣物来:“二小姐,有人托小的给您送一件衣物。说天渐渐凉了,还请小姐保重身子。”
“哇!”倒是付云晴先被那件衣服给吸引了。她上前去,将那件披风从领子处小心地提起,展开来。
只见这件淡紫色披风上,绣着些游纹的兰花,领子上是洁白的狐狸毛。整件披风看上去华贵大气,又十分赏心悦目。
“真好看,正好和你昨天赢得的簪子相配呢。”付云晴说着,转过头来看苏月娄:“可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看上你了,给你送这样用心的东西?”
“我不知道。”苏月娄摇摇头,又看向一旁的家丁:“这件衣服是谁送过来的?”
“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公子。他只是说小姐若是看了披风,一定就知道了,不必多问。”家丁如实回答道。
“我们去门口看看,也许他还没走呢!”付云晴好奇,提议道。
两人起身,青绾昀湘替她们开了门,冷风就往里屋灌了进来。最近天气真是越发地冷了,那件披风也真是及时。
两人一同往苏府大门走去,却见大门口除了看守的家丁,空无一人。
“刚刚送东西的公子呢?”苏月娄问一旁的家丁。
“哦!”那家丁回答:“那公子等了一会儿,说家里还有些事情,就离开了。他说改日得了空再来看望小姐。”
苏月娄看着披风细密的针脚,心里疑惑。
“小姐,这件披风,应该是秦歌送来的。”正在这时,昀湘说道:“我今天去看他的时候,在他店里看见了这件披风的。当时一位妇人出了百两黄金,他都不肯卖。”
“可见他对小姐是上心的。”昀湘低头,喃喃道。
苏月娄的手抚过披风柔软的缎面,嘴角淡淡挂着笑意:“让他费心了。”
见不到人,苏月娄也就和付云晴一同回了仙云阁。
不远处的柏树后的轿子里,秦歌放下了轿帘,对着马夫说道:“走吧。”
“公子,你也真是奇怪。”马夫见这个公子出手阔绰也好相处,说话也轻松些:“你要是想见一个人,就大大方方见就是了。”
“大不了她看不上,你也算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了,无怨无悔。何必到了门口,却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秦歌苦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近乡情更怯。
她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府嫡女,是亭亭玉立的皇亲国戚;而他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戏子,若不是蒙了苏月娄相救,他现在恐怕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终日被生父母榨取利益。
他在世人面前永远光鲜亮丽、谦和有礼;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自从付云晴来了仙云阁,仙云阁便比往常热闹些。而相府的宋如嫣,情况却并不好。
大概是前些日子听了苏君安的那番话,她便一直郁郁寡欢,怎么哄也不见好。今天去了一趟军营,回来更是将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了。
“宋姑娘,你在家吗?”门外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宋姑娘?”也不知道哪个男子是谁,宋府竟为他放了行,现在正锲而不舍地敲着宋如嫣的房门。
宋如嫣本不想理,可那人敲门实在执着。她只得让婢女起身去开门。
“宋姑娘,听说你在家,我带了些补品来看看你。”那人笑脸相迎,说道。
宋如嫣抬头,却有些吃惊:“是你?”
这不是当初在长街上眼见着她出丑的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孙喜吗?
“你来干嘛?”宋如嫣只跟他有这么一次正面的交集,对于他突然登门送礼感到有些突兀。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孙喜有些腼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我……”
“没有!”宋如嫣没等他说完,便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郁郁寡欢,也没有放不下任何一个人,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是,我只是……”孙喜一时有些尴尬。
“我与你并不相熟,没别的事情的话,你就出去吧。”没说上两句话,宋如嫣就开口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