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世子在驿站仆役的引路下来到尹延修房外,敲了房门却是无人应声。
尹延修不在驿站内。
他不愿就此放弃,干脆就等在驿站外的马车上,守株待兔。
而尹延君随金氏二皇子入宫,这一路,有关替誉王府说情,他半个字都未提及。
仿佛是知道尹延君的规矩,也不愿去做惹他不悦的事。
尹延君心下生笑,这位二皇子,素来行事中庸,不得罪人,却也不为人出头,那温吞憨厚的表象下,却是圆滑十足的心思。
也难怪他会在皇族中脱颖而出,却又不招人厌。
两人入了宫,金氏皇帝已经在勤政殿等着。
见过礼,二皇子看着金氏皇帝眉精神奕奕的面色,不由笑道。
“父皇今日气色大好,可见是昨晚歇的安稳,可是痛症没再发作?”
一旁侍候的刘公公连忙接话,“陛下昨晚的确一夜安睡,奴才一直守着呐,中途便是侧卧翻身,也未曾有不适醒来。”
金氏皇帝面上也露出笑来,“不错,朕已经多日难能一夜到天亮了,此番,还是多亏了尹宗主的妙手回春啊。”
尹延君拱手垂目,“陛下谬赞。”
金氏皇帝合上手中奏折,起身自金椅上走出来,一手扶腰往后殿走去,一边笑着示意两人过来。
“尹宗主何必还谦虚至此,你的本事,没有人比朕更清楚!”,他笑了几声,在榻前坐下,“刘义,去把药端来。”
刘公公连忙应是,匆匆转身离开。
等药的功夫,金氏皇帝抬手示意两人落座,似随口闲聊般说道。
“今日早朝之上,兵部与朕上书,说昨年冬日里瑞雪兆丰年,今年各省粮地果然收成大好,想来清丽郡定也是五谷丰登,粮仓充裕啊。”
尹延君眼帘下压,淡淡牵唇。
“借陛下吉言,只可惜尹某未至秋收,便应陛下传召披星戴月赶来盛京,故而今年收成,倒还不知情,不过年初龙神节取得冠首的郡城,恰好是良田最肥沃之地,往年征赋的粮草便比旁的郡城要多上三成,想来今年那座郡城免了赋,我清丽府也是损失一大笔。”
金氏皇帝龙眸微暗,面上笑意渐盛。
“尹宗主为人就是太过谦虚,谁不知澜国境内,你清丽乃是粮草最肥沃的境域,别说免了一郡征赋,便是免三郡,你也是名副其实的‘粮霸’。”
尹延君一惊,随即失笑摇头,“岂敢当,岂敢当,清丽府治辖皆是沿顺陛下御国治世之贤明,便是百姓丰衣足食,也全依仗山水天公赏饭吃。”
“尹某潜心医术,勉强算个合格的尹氏宗主,储粮也是秉承族制行事,丰足与欠缺也全凭天成赏的,说来尹某实在没做什么,怎配得上‘霸’这一字,陛下如此盛赞,尹某实在惭愧。”
金氏皇帝哈哈大笑,正欲说什么,刘公公已经端了汤药进来。
“陛下,药煎好了。”
金氏皇帝敛了敛笑意,端过药碗,痛快的一饮而尽,随后在刘公公的搀扶下宽衣,趴在了榻上。
“尹宗主,施针吧。”
尹延君起身颔首,自袖带中取出针囊,走上前开始替他施针。
施完针,金氏皇帝便沉沉睡了过去。
金氏二皇子同刘公公交代了几句,便亲自送尹延君出宫。
马车上,金氏二皇子温和笑道,“看父皇近日气色,想来这次旧疾痛症是压制住了,多亏了尹宗主。”
尹延君淡笑颔首,“看来不日,尹某便能归家了。”
金氏二皇子失笑,“家中有娇妻稚子,也难怪尹宗主归心似箭,本殿真是羡慕尹宗主,家境和美,治辖通达,又深受百姓爱戴,本殿同尹宗主比简直相差甚远,尹宗主简直是吾辈之楷模。”
“二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得陛下看重,政绩卓然,又受朝臣一致称赞拥簇,实为明君贤主之材,若是羡慕尹某家境和美,不若殿下还是别太劳心于政务,也该琢磨一下人生大事。”
金氏二皇子哂笑摆手,“京中名门闺秀不知凡几,但适合做我皇子妃的,却实在不好臻定,此事不急,还需再等等。”
尹延君薄唇淡勾,没再开口。
二皇子意在皇位,他要选的皇子妃,必是母族日后能鼎立助他登上地位,却又不能摆布他帝权,避免外戚专政的世族出身。
的确是很不好选。
盛京城这一权力漩涡,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回到驿站时,已近正午时分,誉王世子的马车竟还等在门口。
尹延君视若未见,带着齐麟径直进了驿站。
誉王世子未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话,便只能眼巴巴目送那红衣翩然的背影消失在驿站内。
他心口郁堵的慌,走到二皇子的马车前。
“殿下。”
二皇子掀起车窗垂幕,眉目温和看着他,“你一直在这儿等?”
誉王世子金隅墨眉心微皱,点了点头,“尹四公子不在驿站内,也一直未归。”
“尹氏的人行事作为甚是冷情古怪,你这般也不是个办法,尹四公子既然一开始就不见你,那你便是在这里等上几日几夜,也寻不到他的人。”
“那珠珠的毒怎么办?我总不能不管她了...”
“毒性可离开?暂时可能压制住?”
“能够压制,可这毒在体内多留一日,必定会损身厉害,珠珠她本就是女子,受此折磨实在难忍。”
“那便尽量压制,谁让你走这步险棋?”
见誉王世子面色难看,他敛目沉凝了片刻,温吞一笑。
“既如此,等到明日,若还等不到尹四公子,你不妨将事情闹大。”
誉王世子眸色微沉,“殿下是说...”
“若是满盛京都知晓堂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再进宫去求父皇,父皇若同尹宗主开口,他应当会卖个薄面。”
金氏皇帝虽然也不愿京中势力与其他境域的势力攀扯。
但人命关天,誉王府的千金毕竟也是皇族中人,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誉王世子眼神闪烁,若是陛下能开口,尹宗主只要答应去誉王府,那顺理成章便能替他母亲医治顽疾。
这的确比自己苦等尹四公子,再设法牵动尹宗主,要来得快。
他定了定心,忙冲着车内拱手。
“谢二殿下提点。”
金氏二皇子苦笑摇头,“别说是我提点你,你知晓尹宗主的规矩,我可不想得罪他。”
“是!隅墨明白。”
马车驶离,誉王世子抬眼看了看驿站内,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他就再等等,等到明日下午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