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淡着脸扫她一眼,又扫了眼绷着脸表情不太愉悦的齐麟。
默了两秒,他随手摆了摆,“不用了。”
他已经服过解酒的药丸。
话落,便提脚径直往主屋走去。
等他人都进了堂屋,紫菱才慢慢掀起眼帘,悄然舒了口气,又欲言又止的看向齐麟。
齐麟皱着眉,扭身想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沉下口气侧过身看她,冷声说道:
“你别再这样了,我没那个心思,也不愿闹得太难看,听明白了吗?”
他几次都已经表现的很明白。
但紫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装作看不懂。
倒不如干脆,将话直接同她说清楚。
紫菱眼神怔怔的看着他,心下生出几分隐晦的难堪。
见齐麟说完就要走,她端着托盘的手无意识攥紧,下意识开口唤住他。
“齐侍卫!”
齐麟脸色冰冷,仿若未闻。
紫菱追下台阶,压低的语声急促焦灼。
“齐侍卫你听我说,我们同在主院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能帮帮我吗?”
齐麟步子一顿,缓缓侧过身,眼眸黑沉盯着她。
“帮你?”
紫菱下巴轻颤,眼眶发热,疾走两步,与他面对面而立。
“我觉得齐侍卫是个好人,我知道我...我配不上齐侍卫,但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就算是看在这么多年相识的情分上,齐侍卫能不能,就当是可怜我?反正你早晚都是要娶妻的...”
齐麟脸色沉黑,“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会儿说什么帮帮她。
一会儿又说什么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让他可怜她。
但这跟他娶妻又有什么关系?
“有话直说,不用绕来绕去,我没那么多闲心思听你诉苦。”
齐麟十分不耐烦,“还有,帮你可以,尽力而为,但别跟我娶妻扯在一起,这是两码事。”
紫菱咬着唇,脸色忽红忽白的变化了一番,最后咬咬牙,干脆孤注一掷地将话说透。
“你知道,我爹娘都是府里的管事,他们想...想要我攀附主子。”
她双眼通红的摇摇头,“我没那个心思,也不敢有,我只想找个良人,尽快将自己嫁出去,我认识的人,唯有齐侍卫...”
要说以前有,那也是在看到谨绵不得好死的下场后,彻底消了心思。
她思来想去,只有齐麟。
各个方面都是这府里最出挑的。
齐麟听到这儿,立时退后两步,跟她拉开距离,拧着眉冷冷低斥。
“行了,这事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他算是明白了。
刻意接近他,献殷勤,就是这么个目的。
他可不想随便跟人凑合!
紫菱怔愣一瞬,随即脸色一急,“齐侍卫!可我听闻齐管事原本也有意想为你说门亲事,在这内府里,我的家境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一些,我们又同在主院这么多年...”
“这跟家境扯不上什么关系。”
齐麟冷声打断她,黑眸凌厉如刀。
“我并不打算随便找个人凑合,你不合适,别再缠着我。”
丢下这句,他不欲再跟紫菱纠缠,转身健步如飞地离开。
黑衣高大的背影如一阵夜风,步履矫健毫不留情面,转眼就融入暗夜里。
紫菱呆呆立在原地,许久都没动一下。
远处回廊角落里,谷雨端着药碗,悄悄掩住唇鼻,生怕惊动了紫菱,轻手轻脚地溜回了房间。
彼时的主卧里,灯烛被尹延君一一熄灭,只余矮榻边的一盏落地贡纱灯还亮着。
陶邀趴在床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在矮榻上盘膝落座的男人,浓睫眨巴了眨巴,轻声开口。
“宗主,你今晚还睡那儿?”
尹延君轻拎裤腿,单腿屈膝,身姿斜依在臂枕间,似笑非笑斜睨着她。
“别招惹我,我可饮了酒的。”
陶邀下颌搭在手背上,歪头瞧着他,轻轻鼓了鼓腮。
“我看你眉眼清明,不是挺清醒嘛。”
“嗯,三分醉,有酒气,可不能熏着你。”
“不是沐浴过了吗?”
“沐浴洗的是身外,又不消酒。”
陶邀悠悠叹了一声,“你都在那榻上,睡了半个多月了,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有味道?”
尹延君好笑,“你不是刚擦洗过?”
屋里的水汽还没散干净,可见屏风后的浴桶刚撤出去不久。
陶邀幽怨地看他一眼,嘴角轻扁。
“是啊,我都擦洗干净了,可你还是嫌弃我,不肯上床来,是不是?”
男人撑着额头暗暗发笑,“老实些,等你出了月子的。”
陶邀翻了个身,生无可恋地盯着帐顶,长长叹气,自怜自哀道。
“宗主先前还说,会帮我擦身子,可这都半个多月了,你何曾再帮我擦过一次?我就知道,生过孩子后,终究是不如过去,有些事情,总是会变的...”
她这一娇作起来,尹延君有些无力招架,干脆清咳一声,温声缓语的转移话题。
“今晚实是饮了不少,夫人还在月子里,我这是怜香惜玉,又何必这么埋汰我?”
“哦,还是跟你说说岳父大人。”
他腰身端正了些,眉目含笑,“岳父大人也有些醉酒,不过夫人不用担心,回来前,我已经给他喂过解酒药。”
“他很是惦念夫人和孩子们,若不是顾忌着内府大防,明日就该请他老人家来主院坐坐才是。”
只是陶邀的真实身份,如今毕竟还没公众,也不好就直接请陶万金过来。
“也不差这两日的。”
想到满月宴上,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同父亲相认,陶邀心情高涨,也没再继续娇作逗弄他。
她侧过身,枕着手臂,桃花妙眸清亮澄明望着尹延君。
“盛京城那边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嗯,还是金氏二皇子。”
有关私底下跟金氏二皇子结营的那些事儿,尹延君并没有同她提起过。
他褐眸温润含笑,缓声温语。
“夫人放心,宋氏一除,金氏二皇子这边都能交代妥帖,只要盛京城不发声,到满月宴那日,绝对惹不出只字片语的麻烦。”
先前朝曦公主在清丽府出事,包括年后他曾去盛京城那一趟,宋氏正是那时候崩塌的。
两件事加在一起,陶邀多少也能猜到,尹延君同金氏二皇子,私底下曾做过些交易。
闻言,她樱红唇瓣浅浅弯起,音腔悠柔地唤他。
“宗主~”
“嗯?”
“你不言不语的,却已经为我做了许多,我如今觉得,能和宗主成为夫妻,是件很幸福的事。”
她虽然很会哄人,但也很少说这种动容至极真心实意的话。
尹延君微怔了一瞬,继而低饶轻笑。
“唔,是‘如今’才觉得啊...”
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神情,陶邀轻轻抿唇,弯着眉眼软声低哄。
“时候不早了,宗主,快过来睡吧,好不好?”
尹延君鼻腔里轻嗤一声,挥手灭了灯烛,在矮榻上翻身侧躺下,阖着眼声线清懒。
“不过去,睡吧。”
陶邀,“......”
这人,竟还使上性子了。
只不过一句话惹了他,就真的让她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