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修面无表情,“宗主要的东西,谁敢生异言?”
尹延疏白他一眼,双手抱臂。
“你确定这东西,宫里的御医验不出来?”
“是药三分毒,让他们验去就是。”
在‘玩儿毒’这件事上,还真没人能比尹延修玩儿的精湛。
尹延疏看他一眼,咂了咂舌。
闲来无事,他干脆坐在这儿翘起二郎腿,一边看尹延修捣鼓配药,一边跟他闲唠嗑。
“果然人不可貌相,那金氏二皇子瞧着温吞憨厚,谁能料到他帮着金氏皇帝铲除了强权外戚后,转头就要咬死金氏皇帝,图谋皇位?这种无孝无德六亲不认的下作事,也只有他们皇室才做得出来。”
想他们兄弟俩,曾经也对狠心苛待他们的嫡母恨之入骨。
可因为长兄的温善关怀,和五弟的一视同仁,到底是也没忍心对嫡母实施报复。
这些皇权富贵家的子弟,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鬼。
“唉?这种人,就算是他登上皇位,也未必就比现今的金氏皇帝好多少吧?”
尹延修不置可否,音腔淡薄。
“至少让他知道,清丽府害人的能力,同救人的能力,同样无可比拟。”
尹延疏不以为然,“想要震慑一匹狼?别到时候得不偿失。”
尹延修唇角轻扯,“能让狼选择求助的,一定是它的同类,而从这匹狼选择向一只同类求助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他已经向对方低下了头颅。”
“狼群中只有两种能令彼此共存的关系,一种是忠诚,另外一种是臣服。”
“如果既不忠诚也不臣服,那就只能除掉对方。”
“金氏二皇子...”
尹延修掀了掀眼皮,黑瞳森凉溢出冷笑。
“岂有能力除掉清丽府?”
扮猪吃老虎的人,固然有些可怕。
可一旦他早就被看透本质,对方也早已布下万全对策反杀他,那最终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可说不准了。
尹延疏的心思没有他那么深沉,他向来也不爱琢磨这些深沉话语背后的阴私。
他撇撇嘴,声线压的更低。
“这药,是一招毙命,还是慢慢来...?”
尹延修眉峰一挑,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一眼,话都懒得接。
尹延疏,“......”
也是哈。
皇帝怎么能无端端暴毙...
——
翌日,因着尹老夫人不在府里。
尹延疏为着避嫌,也只是到主院外让与齐管事知会了一声,有事随时找他,无事他就不进去了。
只是两三日不看脉,陶邀倒是并不觉得什么。
唯一是卧床太久了,腰酸腿麻的难受,挪动翻身已经不能缓解她心底里的浮躁,硬撑着穿上鞋子下地。
锦俏四个围在她身边,一个个严阵以待,是又搀又护的,生怕她走着走着出个好歹。
陶邀一手扶腰一手托腹,看这样子只觉得十分好笑。
“我走的慢,你们能不能别围着我了,我本来就瞧不见脚底下的路,再给我绊倒了。”
护在身前两侧的满秋和谷雨,忙往后让了让,眼睛却还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她脚下。
陶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一步步挪出堂屋门,立在回廊下看着满院洒落的明媚日光,心头瞬间舒畅,抬手指了指原地里一片树荫下。
“拿把摇椅来,我在这儿歇会儿。”
谷雨和满秋听话的去搬摇椅,锦俏和春迎则扶着她慢吞吞挪下台阶。
齐管事正是这时候进来的,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出来,紧张的脚步加快。
“夫人小心。”
陶邀一步站稳,笑叹一声,“什么事儿?”
齐管事咧嘴笑了笑,“东外院的人来,抬了两张小摇床,说是宗主和夫人先前定制好的,送来了。”
陶邀挑眉嗯了一声,唇角弯着笑。
“抬进来吧。”
“唉!”
满秋和谷雨将摇椅抬下来放好,陶邀也没急着坐。
她由人扶着立在原地,看齐管事领着人将两张小摇床抬进院子,特地抬到她眼前来。
小摇床上了海水蓝的漆,雕琢的精美花纹以金漆描绘,手艺和样式没得挑,触手抚摸,没有任何细节上的瑕疵,陶邀十分满意。
她笑了笑,随口吩咐道:
“春迎,带他们将床抬起西厢房吧,小心些。”
春迎低垂着眼低轻应声,当先提脚上了台阶。
“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两人,还抬了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
见陶邀盯着看,齐管事解释了一句。
“这只木箱子,是剩余的木料打的,装了些给小主子做的小玩意儿。”,他说着,笑呵呵上前将箱子盖揭开,给陶邀看。
“都是些小木雕,小把件儿,不浪鼓,市面上的东西,老木匠说了,浪费也是浪费了,就给小主子们做来玩儿。”
陶邀一看,还真是,不少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她捡起一只不浪鼓摇了摇。
觉得有趣,又捡起一只小木鱼。
那小鱼身上鳞纹雕琢细致,不止嘴巴会动,连尾巴都会左右摇摆,活灵活现的。
陶邀被逗笑了,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这手艺真不错,有心了,我瞧着都稀罕。”
见她喜欢,齐管事和锦俏几个都跟着笑了。
锦俏也捡起一只四爪会动的小老虎,拨弄着前爪笑道。
“是挺有趣,市面上可没有卖的。”
陶邀闻言,笑盈盈指了指箱子。
“你给平哥儿挑几个玩儿,我这儿现在可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
不等锦俏说什么,齐管事就紧着接话。
“对,多着呢,锦俏姑娘要喜欢,我回头让老木匠再多做一些拿来。”
锦俏将小老虎放回箱子里,眉眼温柔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
“怎么好再麻烦齐管事和人家,便是我真的要,铁定是要付银子的,先不说有没有多的,报了价再说要不要。”
齐管事嗨笑摆手,“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儿,哪儿能谈钱呢?就顺手做的小玩意儿...那个,董柱!回去跟你爹说一声啊!再多弄几个稀罕东西带过来!”
他这一声吆喝,几人都愣了愣。
转眼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穿棕灰粗布衫的家仆高声应着,匆匆走过来下了台阶。
到近前,憨厚的垂着手对陶邀低头见礼。
春迎落后他几步,双手背在身后,红着脸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走到满秋身边。
看这样子,还有不明白的?
锦俏轻掩嘴笑了,“哎哟,那夫人,奴婢可是沾了春迎的光了!”
春迎脸上的红瞬间漫延到脖子,低着头也不敢吱声儿。
那唤董柱的高大汉子,更是不自在地鞠了个躬,连忙垂着头大步匆匆跟着人出了院子。
他一走,齐管事笑呵呵地看了眼春迎,也对着陶邀躬了躬身,退出了院子。
他们一走,满秋就忍不住嘻嘻笑着扒拉春迎背在身后的手。
“藏得什么好东西?还不拿出来给夫人和咱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