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
尹延君狐疑地探手摸进被中,触及她细嫩微凉的手臂,眼中讶异渐消。
“的确,兴许屋子太久不住人,少了些人气,要么我唤人取汤婆子,先将这被褥熨暖了,你再睡。”
盛夏天,取汤婆子熨被褥?
亏他想得出来!
陶邀强忍着才没翻个白眼儿,她握着披风遮脸,云袖宽敞,滑落到臂弯处,小臂自然迎了一路的风,怎能不凉?
这点子浅显易懂的能看不明白?非得要她说那么清楚。
她探手勾住他尾指,软声轻语地咕哝着。
“缺的是人气,汤婆子又不是人…”
薄被下,尾指相牵的力道有一下没一下的拉扯着,对上小姑娘秋水潋滟的桃花眸,尹延君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如此暗示,他怎么还能不明白?
若是在琼华苑,少不得又是一场欢愉云雨。
可惜,这是在府里…
心下暗叹一声,尹延君思虑了一番,最终还是掀开薄被,合衣挨着她躺下。
他一伸手,小姑娘便蹭进了怀里,双手双脚环在他身上。
尹延君褐色瞳眸中的笑意溢上眉梢,搂着她轻轻拍了拍。
“快睡,等你睡下后,我再离开。”
陶邀安分的阖上眼睫,也没再继续闹他。
事实上她今日逛了一下午的街市,也的确是累了,加之今夜宿在这府里,自然是不能随他乱来。
但让他在这屋里多待一会儿,晚一些再离开,这府里所有人都会看在眼里。
宗主是如何看重她的,那些人都会日渐明白。
尹老夫人执掌中馈多年又如何?
管事们就算不敢逆着她的意思,但只要宗主足够在意她看重她,日后下头那些人,也自然会掂量着行事,至少不会不给她脸面。
至于威信,还得等真正嫁进来之后再慢慢树立。
尹老夫人已年过五旬,她不可能掌一辈子权,这个道理,相信是个人都能明白。
尹延君直等到怀里人呼吸稳缓,才轻轻抽出手臂。
他自床榻边坐起身,轻手轻脚替小姑娘整理好薄被,视线落在她恬静昳丽的侧颜上,不自觉便定住了,清褐瞳眸间漾起丝丝温情。
没有男人不喜欢容颜姣好的美丽女子。
这世间千姿百态的美人,他也见过许多。
纵有能一瞥惊鸿,不自禁多看两眼的,但随即在脑海中,都会不自觉地跟记忆深处那道身影相比,而后便会觉得意兴阑珊。
陶邀就是他刻在脑海里的那道身影。
因为初见时,便似窥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灼绝风采,像极了寡淡水墨中那一笔彩墨重工,所以在之后看到的各式颜色,都比不得那一笔的惊艳。
兴致骤起,一念定格,久觅不得,再见成欢。
迫不及待,情不自禁,涓涓柔情,两相奔赴。
自昨晚听罢小姑娘的心里话后,他便觉得这世间,日后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能激起他这番情绪失抑,能令他甘之如饴。
就如同她说的,‘不想拒绝,很喜欢当下的日子,觉得一直这样就很好’。
尹延君唇边牵起的弧度分外柔和,伸手替小姑娘掩去耳边碎发,指腹轻柔擦过她白嫩的面颊与下颚。
“的确,我也喜欢当下,只是日后,会越来越好。”
只要你的心是与我一处的,便永远不会有辜负。
——
这一觉,陶邀竟难得的没有认床,睁眼便睡到了天光大亮。
两个小侍婢端了热水和帕子在旁小心伺候着洗漱,其中一个小圆脸的,一边小心打量着陶邀脸色,一边细声禀话。
“姑娘,齐侍卫一早来过,说宗主此时在外书房处理公务,让姑娘醒了便自行用膳,稍后宗主会过来。”
她称呼陶邀‘姑娘’,倒是令陶邀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小侍婢对上她的视线,慌忙垂下了头。
陶邀黛眉轻挑,接过巾帕擦净面上水渍,继而温浅一笑。
“我知晓了,传膳吧。”
心下难免思量着,什么在外书房处理公务,说不准那人眼下正在宗祠受罚呢。
等用过膳,她该去主院看看的。
那圆脸小侍婢闻言,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欲言又止,又满眼无辜,似是暗示她去传膳。
另一个小侍婢便接过陶邀手里的帕子,温温吞吞接话道:
“奴婢这便去传膳,顺便让人去知会齐侍卫,说姑娘已经起身。”,说着,她端起铜盆,轻轻瞥了圆脸小侍婢一眼,便径自退了下去。
她一走,圆脸小侍婢便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随即又看向陶邀。
“姑娘,奴婢为您梳妆?”
陶邀莞尔一笑,桃花眸水波流转,打量了她一眼,而后才走向一旁梳妆镜前落座,语声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们俩可是不相熟?原先不在一处当差的?”
年纪差不多的两个侍婢,又是尹延君的人安排来的,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生分,便是伺候起来也会不太搭手。
总不能是因为那齐管事,故意随便调了两个人来应付差事,毕竟还有齐麟盯着呢。
圆脸小侍婢自桌上捡起桃木梳,听她这么一问,顿时眼睛亮静静的,似是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急忙就低声解释起来。
“紫菱是清丽府的家生子,奴婢是跟着聂宗子从江南来的,自然是不相熟。”
陶邀面上笑意微滞,视线自镜中细细打量她。
“你是江南府的侍婢?”
齐麟会安排聂八子的人来伺候她?
圆脸小侍婢摇摇头,防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悄悄声回话。
“奴婢谷雨,是陶府的侍婢,老爷特地托付聂宗子带奴婢前来清丽府,日后伺候姑娘,齐侍卫知道此事,便没有声张,直接与齐管事交代过,便将奴婢安排来了。”
父亲送来的人?
陶邀眸色怔怔,下意识侧身回过头去,更是仔细的打量起身后的小丫头。
这么一看,她那小圆脸儿,招风耳,还有几分面熟的样子。
“你是锦俏的...”
谷雨杏核眼儿笑眯,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奴婢是锦俏的妹妹,奴婢姐姐如今正要临盆,不能前来伺候姑娘,便将奴婢送入府,代她前来照顾姑娘,姐姐说奴婢脸生,不会引人注意的。”
陶邀心下动容,看着小丫头乖巧天真的笑颜,一时眼眶发热。
就连笑时的模样,和那两颗小虎牙,都像极了锦俏。
“锦俏她,她都要生了?”
谷雨连连点头,“姐姐虽然这趟不能跟来清丽府,但她心里始终惦念着姑娘的,她说了,等孩子生下,只要姑娘不嫌弃,姐姐愿意举家赶来清丽府,日后还伺候姑娘。”
陶邀掩了掩鼻翼,眼睫垂下,轻轻点着头。
“好,好,我等着她...”
见她似是眼眶有些红,谷雨忙小声劝着。
“姑娘快别多想,一会儿给人看见就不好了,奴婢先给人梳妆吧。”
“好。”
陶邀眨了眨眼,坐好身姿,咽下喉间艰涩,弯唇笑语。
“先梳妆,这里不好叙话,晚些时候你随我回琼华苑,到了那儿,再给我好好说说,陶家的事,还有锦俏的事。”
谷雨抿嘴笑着,点了点头,手上利索的替陶邀挽起发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