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陶邀听着这句宣布主权的霸道言语,忍不住抿唇失笑,甚至打趣他。
“那宗主方才还让我选,原来竟早打算好了,不会给我旁的选择。”
尹延君噙笑俯视她,“你都知道我的意思,却还不肯答应,是有什么顾虑?”
“顾虑?还挺多的。”
“你讲。”
“宗主真的知我吗?”
“我这个人,自幼顽劣,不受管教,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总被人贬斥‘商户女’,有娘生没娘养,出身卑贱,目无尊卑,骄奢跋扈诸如一类的贬低之词,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等到了盛京城,更是受尽了冷眼与羞辱,还险些死了一次。”
“便已经麻木了对出身,身份,血统,亦或者名利权势的欲念。”
“我而今只想安生的活着,若要与人相处,待那人,只看他这个人而已,不在意他什么出身,又能给我什么名分,只在意他的心思干不干净。”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宗主如今一时情热,才要与我同居共处,双宿双栖。虽然心生要聘娶我为妻的念头,可你我都知晓的,眼下没有那么快,也没有那么容易。”
陶邀牵唇浅叹,“那日后呢?日后的事,谁能知晓?”
尹延君眼眸微深,俯首凑近她,一字一句说道:
“邀邀,你安心留在这儿,同我好好过日子。”
“只要你肯,我们会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我保证,绝不食言。”
他每次说情话,都总是能动摇人心神。
陶邀心头似有只鼓在自鸣,头脑中也没法再思考。
她喃声轻笑,“宗主,你怎么如此能说会道,甜言蜜语,哄人的时候,还可真诚了呢。”
尹延君眉心蹙了蹙,哑声低叹。
“不要嬉皮笑脸,你这样,倒叫我心里没底,更想将你绑在身边,折了你翅膀,把你关回牢笼里...”
“不要吓唬我~”
陶邀笑着偏头躲开他唇,“我们好言相商嘛,做什么说狠话坏气氛?”
“相商,好,你别动歪心思,老实留在我身边好好过日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这么慷慨?”
“说吧,你要什么?”
他神情太过沉肃认真。
陶邀反倒真的嬉笑不起来了。
她渐渐收起眼梢浮现的媚笑,一字一句话语低轻。
“我说了,我只图人,只在意你心思干不干净,旁的...”,她摇头,“都不重要。”
尹延君定定凝视她,失笑颔首。
“好。”
——
尹延君说‘好’,看似答的轻妙,话里压根儿没几分分量。
陶邀未曾放在心上,只当是两人床笫前的相互煽情。
然后接下来几日,这男人却似是在她这琼华苑安居下来,一副真的要与她安生过日子的姿态。
期间,除却尹延昳率人登船离开清丽郡的那日,他出去了一个时辰,在之后是寸步都未踏出院门,也寸步不离开陶邀的视线,就连他要在书房里处理公务,都要给陶邀安排些小事情做,还要她就在书房里一边做一边陪着他。
陶邀跪坐在桌案前,一边垂着眼剥葡萄皮,一边若有所思。
先前的汤药,再也没端到她面前过。
膳桌上,也换上了极富江南特色的膳食。
尹延君...
她真的都快觉得,是自己太过不识好歹了。
人家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她竟然还不敢相信,心存怀疑...
“可是无聊了?”,一道温润笑语打断她思绪。
陶邀下意识抬眼看去,见他已经合上了公文,还放下了豪笔。
她怔了怔,连忙捧起面前的小碟子,起身走了过去,挨着他落座,将一碟子晶莹剔透的葡萄肉推到他手边,笑的十分温柔贤惠。
“宗主辛苦,我亲手剥的,用一些吧。”
尹延君垂眼看了看,碟子里剥了皮的葡萄都堆叠成一座小山。
这小东西,无事献殷勤。
他似笑非笑,又看向陶邀。
“看你坐在那儿瞎忙活半晌,以为你无聊,眼下又巴巴献殷勤,合着不是无聊,分明是心里打了小算盘。”
陶邀素手托腮,轻嗔他一眼,小声咕哝。
“我怎么就献殷勤了?话说的好没人情味儿,别人辛辛苦苦亲手替你剥的...”
尹延君浅笑摇头,“有话直说,不然更是白剥了。”
他掂起碟子旁的小瓷勺,慢条斯理舀了一粒绿莹莹的葡萄送入口中。
陶邀托在腮侧的葱白指尖,在耳根儿下一下下点啊点,乌瞳转了转,闷声细语。
“不过是想问问,江南郡那边,有没有我的家书回信?”
距离那日尹延君说,派人送了书信给他父亲,提及聘娶之事,这转眼也过了七八日了。
按理说,她父亲若有回信,也该到了。
尹延君看她一眼,似是也想起什么,温声笑道。
“你这么一说,倒也真是...”
“宗主。”
门外传来齐麟的语声,打断了他的话。
“进。”
齐麟很快推门进来,上前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宗主,五公子来信。”
陶邀原以为是这么不经念,谁知听他说是尹延昳的来信,眼底刚浮起的丝丝期待,瞬间又消了去。
见尹延君将信封拆开,她百无聊赖地歪身凑过去看。
男人也没避讳她。
看完信中内容,陶邀轻吸口凉气,下意识看向尹延君,对上他也看过来的视线。
她喃喃摇头,“倒是没想到...”
尹延君神色淡然,抬手示意齐麟先下去。
房门关上,书房内再次只剩两人。
他将信纸压在手边,似笑非笑问陶邀。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朝曦公主,恋慕孟砚如此痴魔吗?”
陶邀一脸的一言难尽。
“她腹中骨肉,是孟砚的?”
尹延君不置可否,反问她。
“难道你觉得不是?”
陶邀眉心浅蹙,摇了摇头。
“大概率是。”
“若说她云英未嫁便珠胎暗结,按理应该将这孩子悄无声息地落了才对,可她先是隐瞒身孕,如今肚子再也遮不住,事情才败露,她瞒着至今,是为了护着孩子,说明她很珍惜腹中骨肉。”
“从而也说明,她很在意那个男人。”
“能让她如此在意的,除却孟砚,应该不会再有别人。”
“何况,算日子上,正是我被宗主自盛京城救出来后,那段日子怀上的。”
“难怪谁都找不到孟砚,是她将孟砚藏了起来。”
尹延君鼻息间浅叹一声,微点下颌。
“此事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所干系的人在内,谁都不是傻子,只推日子都能知晓孩子的来历。”
“金氏皇帝龙颜大怒,未等寿宴结束,便急匆匆赶回盛京城,势必会派重兵满城搜捕,怕是就算孟砚先前得她庇护,如今,也应该已经逃了。”
陶邀有些不能理解,不禁盯着桌角一处,有些走神。
尹延君侧首看向她,不由曲指轻弹她额心。
“邀邀,在想什么?”
陶邀怔然回神,视线直直与他对视,不解地开口。
“我在想,孟砚可是利用与她的婚事,还要谋夺她父皇的皇位,甚至会屠尽整个金氏皇族也说不定。”
“她为何还要庇护他,与他珠胎暗结?”
“她难道不恨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