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午膳在萱室摆了小家宴。
午后,尹延君又陪着陶邀和两个孩子去探望陶万金,在那边留用了晚膳,便宿了一夜。
翌日回府,才得知离开已久的尹二先生和箫先生回到清丽府。
“叔父回来了?”
尹延君抱着婉婉下车,闻言面露喜色,回身一手扶住陶邀,等她站稳了,才满脸笑意说道。
“夫人先回去,我过去瞧瞧,叔父和箫先生这趟,可真是离开太久。”
陶邀自然笑着点头。
尹延君看了看怀里婉婉,犹豫了两秒,又说,“我带婉婉过去,叔父也许久不见孩子,孩子变化很大,他兴许也惊喜。”
陶邀听言微怔,偏头看了眼被乳母抱在怀里的熠儿,启唇欲问他‘要不要带着熠儿一起’,那人却已经抱着婉婉走了。
“......”
合着只有婉婉变化大?
锦俏扶着她,瞧出她颇有些无语气笑的样子,也不禁抿嘴好笑。
“夫人,您也累了,咱们回去吧?”
陶邀运了口气,微微摇头,嗯了一声。
这厢她带着儿子回了主院。
尹延君也抱着婉婉到了尹二先生的院子。
到时,尹二先生正和箫先生在院子里的石案棋盘前对弈。
两人一黑一白,箫先生翘着腿歪着坐,拎着酒壶时不时浅酌一口,下棋的姿态也十分洒脱不羁。
尹二先生却如清风霁月,温雅端礼。
尹延君许久不见他,只看到人,心里便亲切温暖。
“叔父。”
尹二先生放下棋子,偏头看过来,眉心轻挑淡淡一笑。
“回来了。”
尹延君抱着婉婉上前,含笑点头,又唤了声‘箫先生’。
箫矢眼尾噙笑,眼睛看着他怀里白嫩软糯的小娃娃,见她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不畏不惧的四处流盼,模样很是可爱喜人。
他放下酒壶站起身,伸手去抱,“这小丫头长大不少些,过来叔公抱。”
尹延君眉目印笑,要将女儿递过去。
小家伙却很不给面子,皱着小眉头凶巴巴地‘哼’了一声,小手用力抱住父亲脖子,趴在他肩窝里不出来了。
被个奶娃娃嫌弃了。
箫先生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也跟着哼了一声。
“豆丁大个小东西,还挑人?谁稀罕抱你!”
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尹延君被逗笑,连忙解释,“出门少,有些认生人,不是针对箫先生。”
尹二先生也不禁展颜,看着趴在父亲肩窝里皱着小眉头撅着小嘴的小家伙,他伸手过去,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婉婉歪着头看他,大眼眨巴眨巴,漆黑澄亮纯净如镜湖。
尹二先生瞧着可爱,又轻点她肉嘟嘟的小脸儿和小鼻头。
‘啊啊...’
婉婉小手拍在他手背上,嘴里喊叫着,还握住了尹二先生的手指头,竟是跟他互动起来。
尹二先生顿觉有趣,又抻着她小小的手逗了逗。
见婉婉扯着他手指张嘴就咬,他吓得连忙抽出手来。
婉婉不依,‘啊啊啊’喊的更大声,两只手挥舞着够他。
尹延君和箫先生正在随意笑语寒暄着,被小家伙突然折腾的动静打断,齐齐看向闹腾的婉婉。
婉婉还在抻着胳膊够尹二先生。
尹二先生无奈,伸手掐住小家伙腋下,轻而易举将她从尹延君怀里拎出来。
婉婉立刻得寸进尺,两只手拽住他耳朵,十分来脾气的‘咿呀哇啦’个没完。
箫先生嘿笑一声,“你倒是会挑人,知道找看起来好欺负的。”
尹二先生被怀里闹腾的小家伙折腾够呛,衣襟微乱,耳朵也被她揪红了,感觉自己像是抱了只小猴子似的,偏偏很是无可奈何,只能按着她小背脊温凉训斥。
“别闹,听话。”
尹延君从未见过叔父如此狼狈,颇有些哭笑不得,连忙上前解围。
“婉婉乖,不闹叔公,过来父亲抱。”
小家伙回到父亲怀里,立刻就安生下来,又成了睁着懵懂大眼好奇张望的玉雪宝宝。
尹二先生徐徐整理衣冠,微微摇头叹息。
“这孩子不像你,你小时候沉稳的很,可没这么闹腾。”
尹延君反以为荣,笑说,“像她母亲,邀邀年幼时性子很烈。”又替女儿解释,“女儿家性子烈些,不受欺负。”
尹二先生听了温淡眸色略显无奈,扫了他一眼又摇头,不太认可他这句话。
尹二先生性子偏静,可受不了这么闹腾的孩子。
箫先生却抱臂笑了两声,觉得十分有趣。
“这孩子日后习武,那才叫真的不被人欺负,谁敢,拿刀砍他!”
尹延君失笑出声。
尹二先生却淡淡扫他一眼,凉声驳斥,“别火上浇油,真习武,女儿家也不能扛把刀行走江湖,像什么话?”
箫先生撇嘴啧地一声,又想起什么,满眼兴致的问尹延君。
“你怎么抱一只来,那只呢?你那儿子跟我学刀法,正合适!”
一只?
尹延君,“......”
尹二先生淡声绝他念想,“清丽府济世救人,未来的宗主怎可能救人时,还随身携带把刀?别想。”
箫先生被他堵了两句,悻悻地闭了嘴。
尹延君看了看两人,总算是听出来些什么。
他清咳一声,问箫矢,“箫先生要收徒了?”
箫矢负着手微微昂起下巴,鼻腔里嗯了一声。
“我那刀,是捡不起来了,如今只能盘算着收个根骨绝佳的徒弟,传承了我这身武艺和刀法,算是百年后不留遗憾。”
他如今虽是被箫氏刀宗重新接纳,但当年随身佩刀已经被毁了,且是众所周知之事。
箫家人,刀在人在,刀就是箫氏子弟的魂。
箫矢不可能再去随便寻一把刀来重归箫氏,他宁可后半辈子都不再用刀。
如此,此生的遗憾,只能靠传继衣钵来弥补了。
所以他现下迫切想收个根骨极佳资质又好的弟子。
最好是从小养起来,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此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师徒父子情意,也算是弥补了他和尹二先生一生无子的遗憾。
两人都已经年过四旬,尹二先生知道他的心思。
只不过,尹延君的嫡长子,日后要继任清丽府宗主之位,势必要在医术上下苦功夫,不是合适人选。
他面上神色一贯温淡,“这件事也讲个缘分,不急于一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尹延君褐瞳微动,清浅牵唇岔开话题。
“叔父,不知我先前与叔父打听的事,叔父之后可又帮我继续查探过?”
他说的,是陶邀的母亲,红莲仙子袁郦的生前事。
尹二先生与箫矢对视一眼,微微摇头,声线温和说道。
“时经太久,已经无从查起了。”
这回答是意料之中的。
尹延君眸色微黯,下颚轻点,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