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中,跪坐在床榻边的聂夫人最先崩溃。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羽儿...”
聂宗主豁然回身,厉喝一声,“夫人!”
聂夫人哭声一滞,掩着帕子满脸绝望。
聂离风很快走过去,扶着她起身,温声低劝。
“这件事跟母亲有什么关系,母亲关羽儿紧闭,让她在房中思过收心,是为她好,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聂夫人紧紧握着他手腕,指甲紧的要陷进他皮肉里。
聂离风背对着尹延君,眉心紧皱,眼神暗晦冲她微微摇头。
“羽儿还活着,聂宗主医术出神入化,必定能救她,母亲不要伤心过度乱了分寸,不然还怎么照顾羽儿?”
聂夫人死死咬着唇,哭声和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尹延君站在几步远外,瞧着母子二人,褐眸波澜不惊,辨不出面上情绪。
“尹宗主。”
聂宗主状似不经意的侧了一步,满眼忧虑恳切望着尹延君,拱手作揖。
“还请尹宗主救我女儿性命,只要羽儿能转危为安,这份救命之恩,他日尹宗主无论需要我江南府做什么,老夫会竭力相报!”
尹延君淡淡看他一眼,随后垂下眼帘,云淡风轻地打理着衣袖。
“竭力相报犯不上,我要什么,聂宗子清楚,不过...”
他眼尾轻扫向聂离风,“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尽人事,九姑娘是生是死,全凭她的命数,这句话,我不想再重复。”
“尹宗主...”聂宗主还欲说什么。
尹延君拱了拱手,清声打断他,“今夜我能做的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自有江南府府医可以照看九姑娘,我来得及,邀邀很担心,要先回去一趟安抚她,就此告辞。”
尹延君的确医术精湛,但他这人向来在医病救人上有些随性,很不近人情。
这点也人尽皆知。
聂宗主拦不住他,并且有齐麟在,他连尹延君半片衣袖都没捞住。
“尹宗主!尹宗主请留步...”
齐麟握着剑鞘的手抬了抬,无声阻拦聂宗主再跟上来的意思,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宗主出了房门。
聂宗主无计可施,只能去看聂离风,“小八!你快去拦拦他,万一羽儿再出什么...”
不能让尹延君就这么走,他最好是留下来。
自己最小的宝贝女儿性命攸关,聂宗主丝毫不敢大意。
聂离风一言不发,抬脚快步追了出去。
在江南府出府的庭院回廊下,聂离风匆匆追上尹延君。
“尹宗主请留步!”
尹延君自然料到他会追出来。
他驻足侧身,看着白衣胜雪的郎君疾步而行,平素温儒清贵的仪态此时也大减折扣,显然也很关心自己妹妹,顾不及那么多。
聂离风很快走过来,同主仆二人面对面而立。
他清隽眉宇皱着,眼里清光微凛。
“我想要尹宗主一句话,尹宗主说的如此惊险,仿佛羽儿救数稀微,是果真如此,还是危言耸听。”
尹延君尚未答话,齐麟已经不悦地皱眉,毫不客气开口怼回去。
“聂宗子此言何意?!什么叫危言耸听?我家宗主都已经出手相救,难道还会...”
“齐麟。”
齐麟抿唇,转脸看了看自家宗主,将话咽了回去,却重重冷哼一声。
尹延君眸光淡淡同聂离风对视。
“你清楚,我若不想救,方才我一进屋, 便可断言她没得救,大可不出手。”
聂离风眉心褶皱骤深,“尹宗主难道不是因为有所图,才出言威胁?”
“我图什么你很清楚,方才在车上你说过的话相信还没忘,何况,我要人命,不用威胁。”
聂离风定定盯着他看了许久,袖中攥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他眉心舒展,神情恢复以往面对尹延君时的冷漠。
“我在信中跟你说过,我虽有意要掌控江南郡的商道,但从未想过要挤走陶家,但间隙已生,你们有防备之心不为过,我可以让人买下你们急于出手的所有商铺,也可以松手,让陶万金就此跟你们回清丽,但我有两个条件。”
尹延君负手而立,轻挑眉梢。
“说来听听。”
“第一,我要陶万金当着江南商会所有商贾的面,将陶家家业和商会会长的身份,转让于我。”
陶家要迁离江南郡。
陶万金曾带领许多江南郡商贾起家,曾屡次助人于为难,并处处指点他们生意经,在这些人心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聂离风要有个名正言顺接替陶万金地位的仪式,暂时震慑其中一些人。
从而得到缓解的时间,来做更多谋划和准备,以彻底替代陶万金。
这一点,尹延君理解。
反正他只要带老岳父回清丽,江南郡这边再怎么样,同他们也没太大关系。
“第二点呢?”
“第二,我知晓论求医延药医病养伤,在清丽府定然要比在江南府适宜,我可以安排人送妹妹同你们一起回清丽府,请尹宗主救她。”
尹延君下颚动了动,眼帘淡垂。
“但愿她能撑到那天。”
他转身提脚,带着齐麟离开。
聂离风又追了两步,“那尹宗主这些日可能...”
尹延君头也不回,“有事可以随时请,我会来。”
他先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他会尽人事,江南府这些人好似真的听不懂人话。
当然,他也说过,让他们心里早做准备,他们一样没听进去。
走出去几步,齐麟依然心气不顺地皱起眉。
“先前有求于人时,可不是这副气势咄咄的嘴脸,怎么他以为,有跟宗主谈条件的筹码?”
他们宗主真的想要带走陶万金,江南府还有多大本事能拦住?
给他们脸面,还真当清丽府怕他了。
尹延君似是而非地扯唇淡笑,“也不能说没有,毕竟的确不能撕破脸。”
但愿聂浔羽能撑过三天,好歹能撑过年关。
回到陶府,天色依然未亮。
唐伯没回房间,却是坐在前厅里打盹儿,看样子是在等他们回来。
齐麟上前将人唤醒。
“唐伯?”
唐伯一个激灵,眼神愣愣地打量两人,缓了几秒才彻底回神,忙站起身。
“姑爷!你们可回来了,老爷让老奴盯着,担心出事儿啊,回来就好,老奴去禀了老爷,姑爷快回院子歇息吧。”
尹延君抬手拦他,温和笑语。
“唐伯回房歇息,刚不过丑时,也别去惊扰岳父了,明日天亮我自会去跟岳父说。”
唐伯犹豫了片刻,想着也是,便点了点头。
“也好,老爷睡的向来沉,唤醒了难免要难受,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嗯。”
尹延君则带着齐麟回了锦绣芳华。
打他走了,陶邀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会儿才不过熬不住刚睡着,他回来也没被吵醒。
到翌日大天亮,陶邀倒是先醒来,瞧见身边睡着的男人,也不知他究竟何时回来的。
刚一动身子,尹延君便也跟着翻了个身,睁开眼。
四目相对,她连忙开口问道。
“昨晚究竟什么事那么急?聂浔羽怎么了?”
尹延君先是打了个哈欠,伸手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晨起刚刚苏醒的嗓音略微沙哑。
“人不行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