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紫雾打碎两块泥墙通过，一个才开始建造的弩箭塔基座，又堵在道路前方。
如果不杀掉至少一个人，她即便能够回城，也阻拦不了澜跃推进，这次她别无选择。
破釜沉舟打碎基座后，摆在她面前的是幽暗的道路，以及成群的野怪。
那一刻，面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野区，启紫雾恍然间有种身处于迷宫里的错觉。
斗魂萌新与老鸟的一个显着区别，就是在杀人前是否会在脑中预演战斗场景，预测敌人反应以及战斗结果。
这种对可知信息的评估能力，每个能登上职业赛场的人自然都会具备。
启紫雾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她即便构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没找到能够击杀张哲的方法。
“下一把吧。”
面对赵思思的追砍，随时会冒出来偷袭的杨凯，迷茫的启紫雾选择了放弃。
蒋小凡也尊重了她的意见，当即打出了gg。
有了在昌广的经历，澜跃队员貌似没有那么激动了，情绪控制的还算不错。
但就从场面来说，这局赢的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小凡好像不太高兴啊。”李松柏摸着胡须说。
“队长最擅长战术了，现在被人用战术击败，心理肯定不太舒服。”
唇红齿白的少年，笑着给出解释，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得去看看，江教练，我先失陪一下，咱们等会见。”
“嗯，前辈您先请。”
江寻跟着起身。
在两位替补队员的搀扶下，李松柏走出了轮换区。
“余亮，那个年纪不大的队员，好像是个新人吧？”
江寻说完，好奇的翻看起了战术手册。
腾雾历来很少购入职业选手，基本都是找芙蓉山本地有天赋的孩子进行培养。
这其中有闪亮到灼人眼球的齐逍，启紫雾，蒋小凡。
自然也有相对平庸一些的徐嘉跟聂桐。
按道理说轮换位的实力水平，应该是比主力位置稍差一些。
加上看起来不大的年龄，观赛状态必然是多学多看。
可那少年全程比赛看下来，哪怕是在最关键处，却仍旧没表露出一点对腾雾的担忧，实在让江寻不得不去在意。
“腾雾的人巅峰赛都碰见过，不记得有这个人。”余亮告知说。
“山念白，好奇怪的名字，是个打野，等下....这个id！”
看着战术手册上的照片，江寻很快将少年辨认了出来，不过在讲到少年的游戏id时，他的语气突然顿住了。
“这个是我？不可能吧。”
腾雾休息室，齐逍看着上场比赛的回放录像，手指屏幕。
他有点不愿相信那个差点被野怪围殴死的人，就是自己本人。
“看观战视角的感受完全不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蒋小凡才看一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观战视角跟游戏视角，除去全局开放的视野，在观感上的确会存在一定差异。
可画面里腾雾在野区决战时的表现，与临场看到的差距，已经到了离谱的程度。
每个人自认为还可以的应对，在观战视角下都宛如憨憨一般。
而张哲则仿佛早就洞悉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理解不了的打法，就好像...”
蒋小凡快进看了几遍，越看越迷茫，连适合描述的词语都找不到了。
“就像身处迷雾中一样。”此时启紫雾说出了要在野区要追击张哲前的感受。
其余人恍然，他们在澜跃野区打最后一波团时，真就是仿佛身处迷雾之中。
与现实不同的是，视觉感知上信息获取并没有减少，但就是觉得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笼罩一样。
屋内沉寂片刻，蒋小凡看了眼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觉得不能被一局游戏的失利所拖累。
身兼教练跟临场指挥的他，很快调整状态，决定要对澜跃挖矿战术进行针对。
就在商讨对策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李松柏一进屋，腾雾全员起身。
“小凡，听说你们上局输了？”
李松柏关切的问。
“是的教练....”蒋小凡被问的有点无语。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剩下两局赢下来就好。”李松柏显得很是淡然。
“咳咳....”
此时山念白故意轻咳一声，似乎是为了引起大家注意。
“嗓子不舒服就去医疗室，我叫大夫给你开点中药吃。”
蒋小凡对于山念白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
山念白委屈的一噘嘴，拉了拉李松柏中山装的袖子。
“小凡啊，念白说他有办法对付澜跃，要不第二局就让他上吧。”李松柏商量说。
此话一出，腾雾主力队员皆是面色微变。
“李教练，现在还不是时候。”
蒋小凡思索片刻，表情郑重。
“不让我上，我不觉得你有更好的应对办法。”
有李松柏撑腰，山念白挺起了胸膛。
启紫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嘴一笑。
屋内气氛顿时有点微妙。
“教练先坐吧。”
蒋小凡说着，拿起一个倒扣在托盘里的茶杯，给李松柏倒了一杯茶，缓缓讲出不想让山念白上场的理由。
“澜跃还不值得让念白上场。”
..................
澜跃休息室这边，江寻的情绪有点复杂。
就在刚刚，他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电话联系周海，让他发一份腾雾第四届联赛的战绩简报过来。
虽然那届腾雾是冠军，但由于年代久远，对于这种上古数据，周海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的。
腾雾可没有那么多常青树队员，除了教练李松柏，那届的队员早就一个不剩的退役了。
早些年电竞职业化还没高度规范的时候，一些俱乐部为了节省开支，经常会把选手账号归为私有。
这种情况被称作人走号留，当然也会有一些选手比较有情怀，愿意体恤俱乐部，退役时主动将账号送给俱乐部继续使用。
这种传承虽然在规则上有点越界的嫌疑，但官方不仅默许，后期还在程序上给正规化了。
将其命名为荣誉账号，并注明历任的使用者，以此感谢这些曾为俱乐部奋战过的选手。
这种很有人情味的做法，当然值得赞赏，但江寻临时要做调查可不是为了这点。
而是轮换位的山念白，所用的角色id，与当年腾雾当家选手的id完全一致。
休息室厕所，江寻杨凯各自点上了一颗，开始吞云吐雾。
“高海峰听过吗?”
江寻突然发问，杨凯几乎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知道，外号冷血打野嘛，也有叫他芙蓉山扛把子的，腾雾手上的一冠，不就是他带队拿的吗。”
“那你还记得他游戏id吗？”
江寻继续问。
“叫芙蓉山主人，高海峰退役的时候把账号送给俱乐部了，现在是战队荣誉角色了吧。”
杨凯没太明白，江寻提这些过往干嘛。
因为高海峰就算以前再强，也干预不到现在的比赛啊。
“腾雾轮换席上坐的山念白，现在用的就是芙蓉山主人。”
“啥？山中鬼都削弱多少个版本了，还有人拿来打比赛？”
杨凯感到不可置信。
高海峰退役后，联赛里就没有太杰出的山中鬼使用者了。
恰逢数次版本变革，山中鬼据传因为太灵活，又被砍了几刀，自此在职业赛场直接销声匿迹了。
腾雾突然搬出这个上古职业，还让一位轮换位上的新人使用，目的着实让人费解。
“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腾雾不可能只为了情怀，就浪费掉一个轮换席位。”
江寻面露凝重。
“你别瞎操心了，第二局上不上还不一定呢，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这挖矿到底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场面就失控了，然后就赢了。”
赢下首局固然是好事，可杨凯赢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原定战术是前期压制打野，从而保证屯矿不被发现。
之后迅速挖矿经济爆炸，带领全队起飞。
结果打到一半，战术竟然自己进化了，变成野区设伏，挖坑埋人了。
“你把野区想象成塔防游戏，一切就都明白了。”
江寻一句话将其点醒。
“果然是张哲...”
找到源头，杨凯心里也是有点底了。
“这是几根手指？”
休息室内，赵思思伸出三根手指，在张哲面前摇晃了两下。
“起开啦，不要影响我斗地主。”
见到张哲懒得搭理自己，赵思思长出了一口气。
张哲上局的表现，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用了思维深渊，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大家注意一下，山中鬼的技能我发群里了，都仔细看看，我怕腾雾第二局可能会变阵。”
江寻告知说。
“这个职业很久没上联赛了吧？”
看着手机里的技能介绍，萧泽不太确定的问。
“我有过高海峰的选手卡，背面就是山中鬼的技能介绍，那时候都叫他冷血打野，我印象特别深。”
李承欢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是不是吃小棕熊干脆面中的?”
张哲也记起来了，小棕熊干脆面跟斗魂有过联动，选手卡就是里面的赠品。
“对！当时一张高海峰，能换好多张其他选手的。”李承欢追忆说。
“那我倒是没太在意，那时候韩磊基本都是买来一箱，开袋抽完卡就把干脆面送我。”
就在两人聊的兴起时，余亮好奇的问一句。
“江指导，你有选手卡么？”
“还真有，不过据说是厂家印完之后，还没往干脆面里装我就转会去别的战队了，我的那批就作废销毁了。”
江寻回忆说。
“想想有点可惜啊，要是小时候有江指导的选手卡，长大再来澜跃相遇...”
余亮不禁畅想起来。
“打住，别说干脆面的事了，还有五分钟开赛，如果只看技能介绍，觉得了解还不够，就上网看看视频。”
江寻提醒说。
“江指导，下局战术有变动吗？”
萧泽提问说。
“就接着屯矿吧，前期还是保杨凯发育，中期用矿产逼对面来团....张哲，你的野区陷阱打法还能用出来吧?”江寻感觉还是问清楚的好。
“对面这次会有准备，可能没那么顺利。”
张哲推测说。
“这没关系，你只要保证能有正常水准就行。”
比赛中战术忽然变革进化，赢下比赛，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只靠中场休息的二十分钟，的确没办法对新发现的战术进行细节打磨。
但要说到影响，输掉比赛的对面只会比你更难受。
这点体现在没有实职教练的腾雾身上，尤其致命。
“腾雾第二局很难打，澜跃掏出的这套战术，如果不能进行有效针对，可能还是会输。”
解说席上，听闻许丰竟然看好澜跃，台下观众瞬间躁动了起来。
“腾雾作为老牌强队，肯定会有应对的。”
解说连忙出言缓和了一下。
“压力全在蒋小凡一个人身上，想短时间给出对策老实说很难，而澜跃这边只要围绕野区打，腾雾中期要么来团，要么放飞杨凯，一点主动权都没有，拖后期澜跃有矿在手，我是看不到赢面。”
许丰这番透彻的分析，让想缓和场面的解说无言以对。
观众席上的争议声此刻随之减少。
毕竟都说这么明白了，这就是战术层面的绝对压制，已经不是靠某位选手就能左右的了。
还有很多话许丰作为解说嘉宾，没法直言讲出。
腾雾承担教练角色的蒋小凡，在临场指挥方面的确能发挥一定优势。
但选手跟教练看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
推进到解决问题的方式，两者间差异就更大了。
许丰愿意尊重每支战队的特色跟传统，但腾雾一直拿不到自己联赛的第二冠，与教练职位的长期缺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这边显示腾雾提交了人员轮换，打野徐嘉被换下....替换他的是首次代表腾雾参赛的新人山念白....职业是很久没露过面的山中鬼，这让我不由得想到冷血....他的游戏id！！我的天！芙蓉山主人！”
解说无比惊诧的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解说席上站起，沉了口气之后，放声高喊：“让我们恭迎他的归来！”
场内大批观众随即站起，文旅中心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之前首场失利的阴云，顷刻间就被冲散的悄无踪影。
“江指导，你真是神了。”
选手通道里，余亮忍不住称赞说。
隐约听到解说播报声的其他人，也是深感佩服。
“这不算什么，你们把技能记好就行了，这一手轮换....呵呵，没教练就是不行啊。”
江寻之前有点担忧，但腾雾确定真要上山中鬼时，心里石头反倒是落地了。
徐嘉上局巨山神打野表现的确很差。
但结合前期被针对的因素，也没有到需要被换下的地步。
现在突然换上一个失联了多年的版本弃儿，江寻几乎可以确定，腾雾这是在病急乱投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