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吉死在自己亲生女儿手里,这种死法儿固然叫人遍体生寒,却又十分解恨,莫颜一点也不同情。
潜在的威胁终于彻底消失,莫颜心情不可谓不舒畅。
萧睿渊抓住时机,力求心爱之人的原谅,可是任他如何赔礼安抚,哪怕莫颜先前的火气全部消了,也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
最终,萧睿渊还是被莫颜冷着脸“毫不留情”的推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萧睿渊眼睁睁的看着小厅的门嘭的一声被关上,接着屋子里的灯火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心里纵然有再多的旖旎,也被微凉的夜风带走了。
莫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两眼盯着窗外,好像能透过紧闭的窗户,看外面的人在不在一样。
半个时辰过去,莫颜始终没能扛过自己的内心,悄悄起床来到窗户边,轻轻地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萧睿渊是何人,又岂会听不到这道异样的响动!黑暗中,他的目光准确的锁紧了微开的窗户,却假装不知道窗户后面站着人,依然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微勾的唇角,谁也没有看到。
窗户后面的莫颜很纠结,这人明明是个大忙人,明天也不得休息,却非要把时间耗在她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难道他以为就在这里站一夜,她就会“原谅”他?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哼,想站就站吧,最好错过明天的早朝,去衙门办公迟到,让人笑话去。
心里如此嘀咕着,莫颜站在窗户边上却没动。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窗户对望着,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谁也没有先离去。
这样的情形,萧睿渊就是再傻,也明白心爱的姑娘的意图,一时间越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若非紧要关头被颜儿一口咬醒,只怕他早已经铸成大错,也不怪颜儿恼了他。
隐隐作疼的舌尖再次提醒他做了什么蠢事,萧睿渊愈发的懊恼。只是虽然知晓了莫颜真实的意图,但是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讨得她的原谅。
不忍心心爱的姑娘陪他站一夜,萧睿渊到底转身离开了小院,临走前发出的一声怅然的叹息,却清楚的落入了莫颜的心里。
等莫颜回过神来,院子里只剩下风中摇曳的枝条,再也看不到男子的身影了。
……
一连好几天,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来到莫家道喜,弄到后来,莫家人已经疲于应对。虽知晓那些人出自一片好意,但是到底让人心里烦乱,莫颜便以莫清泽闭门温书,为殿试做准备为由,拒绝客人登门,大白天里也把大门关上了。
这一次春闱,韩之蕴和沈骥皆没有高中。尽管心里失望,倒是因为事先做好了落榜的准备,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只道三年之后,卷土再来。
这样的心态,不是每个人都有。虽然遗憾二人没有高中,但是莫颜也不可能大喇喇的每天给他们送灵泉水,让他们像莫清泽一样,把大脑改造的灵光一点。
这点做不到,借着家中菜蔬吃不完为由,送去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却是可行的,莫颜也竭力邀请他们多来家中做客,兑过的灵泉水总管够。
两人没有经历灵泉水炼体,贸然的直接给他们喝没有兑水的灵泉水,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没有考取贡士,但是在等待会试结果的日子里,沈骥却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在他的努力下,柳先生和柳夫人终于放弃了给女儿招上门女婿的打算,心里格外属意各方各面十分优秀的沈骥,暗示他可以向父母禀明心意,只要沈家父母没有意见,可以寻媒婆挑个黄道吉日上门提亲了。
会试的结果出来后,沈骥没有急着返家,而是给家中的父母去了一封信禀明一切,随后依然住在租来的院子里潜心苦读,只待莫柳两家结亲后,再与父母一同返家。
柳家与沈家家世相当,认真计较起来,沈家最初从商贾起家,直至沈骥的父亲考中秀才的功名,才改换门庭。柳家却以诗书传家,书香世家可不是吹出来的,门第自然比沈家高出一筹。不过沈骥有出息,两家的这点差距根本不算什么。
在老家忧心儿子终身大事的沈家两老,在收到沈骥的来信,得知儿子看重了这么一门好亲后,喜得连觉都没睡,大半夜里命人火急火燎的打开库房,亲自挑选着上京拜访柳家的礼物。
没过两天,两老就携着满满一车礼物来到了京城,在详细的了解了柳家的情形后,二老已经对柳家满意了八分,只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寻了一个靠谱的媒人去了柳家。
沈家两老皆是和善的性子,很好相处,原本就觉得柳家是个不错的人家,值得结亲,待来到莫家见过大方知礼的柳汀兰后,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柳先生和柳夫人看重沈骥,自然也看重沈骥的家人,见二老确实如沈骥所言,极好相处又明事理,今后存在婆媳矛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亦是满意非常。
两家彼此满意,当即议定了亲事,交换了庚帖,只等挑个黄道吉日,就把定亲礼办了,到时候再在年底挑个好日子,两家把婚事办了。
柳汀兰如愿以偿,即便外面的流言蜚语依然存在,也因为沈家两老不介意,对她彻底没有了影响。
莫颜打心眼里为好友感到高兴,却是没有时间亲自到柳家去探望,只因殿试到了。
今年的殿试比往年推迟了几天,在放榜的第五天,才定下明确的日期,正是在端午节后的五月初六。
大楚的殿试一共有两轮,第一轮是复试,在保和殿进行,第二日就会公布结果,并决出前三十进行第二轮。第二轮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殿试,由一国之君当堂出题,三十名贡士则现场作答。
两轮考试皆考策论,字数不限,不过通常在两千字左右,限时一个半时辰。对于过五关斩六将的三十名贡士而言,在一个半时辰内写一篇策论并不难,但是想要出彩,除了过硬的功底,还要揣摩出题者的心意,这就不容易了。
策论通常会与时政相结合,如果不了解时政,根本做不出出彩的策论。因此,能考进前三十进入下一轮考核,俱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
最后的一场殿试,更是至关重要,关系到以后的前程,如此,第一轮考核竞争就显得格外激烈。
五月初六这天,莫颜驾着马车将莫清泽按时送到了宫门口。父女二人下车时,宫门口排队等候侍卫盘查的贡士们只剩下寥寥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没有见过莫清泽,更不知道他是这一届的会元,只觉得莫清泽气质出众,多看了几眼就移开了目光。
莫颜见状,笑道:“踩着这个点儿来正好,再来早一点,怕是就有人认出爹您了。”
放榜那天在茶楼里,谈论父亲的人可是不少。后来父亲高中会元的消息传开,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又有赌坊拿父亲设赌,赌他能否在殿试上一举夺得状元头名,赔率非常高。
莫清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若非咱们居在乡下,含章又跟官府打过招呼,咱们家这段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
莫颜一听,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粉白的脸很没出息的红了,牙齿却是咬的咯咯作响,只因这两天某人每日准时送达的赔礼道歉信突然没有了,人更是连个影子也见不着。
莫清泽看出女儿的异样,担忧的问道:“颜儿,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为何这样红?”
莫颜哪里有脸说缘由,闻言连连摇头:“没呢,可能是日头升起来了,晒的!”
莫清泽抬头看了看天,狐疑的看着微微不自在的女儿,没有说话。
五月的天,虽然渐渐热起来了,早晨的太阳却不至于把人的脸给晒红。
莫颜被父亲看的心虚,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抬着小下巴故作得意的说道:“只能说女儿的皮子太嫩了,太阳一晒可不就红了么?”
莫颜眼角抽了抽,为自家女儿的厚脸皮感到深深地羞耻!
没过多久,前面的七八个人就被核查完了,轮到了莫清泽。莫颜不能再跟下去,就退到一旁,看着一名侍卫核实父亲的身份,另一名侍卫给父亲搜身。
不知是被特意交代过,还是看在头名会元的份儿上,几名侍卫对待莫清泽很是客气,不像核查其他人时,冷冷的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几百吊大钱似的。
后面还有四五个人比莫清泽来的更晚,清楚的见识到了侍卫们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一时间对莫清泽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很快,莫清泽就核查完了,在收起证明身份的相关文书时,站在身后的一名学子无意中扫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页纸,清楚的看到上面书写着“莫清泽”三个字,忍不住惊呼出声:“莫清泽,子瑜公子!”
莫清泽闻言,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一张陌生却神色激动地面孔。
其余几个人一听,齐刷刷的抬起头,狐疑的看了莫清泽一眼,又问前面的人道:“你见过子瑜公子?”
那人飞快的摇了摇头,指着莫清泽手里的文书兴奋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上面的名字了,没错,就是子瑜公子。”
几人一听,目光火热的看向了莫清泽。
这样的眼神莫清泽看到过无数次,也越来越适应,于是冲着几人客气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眼睁睁的看着莫清泽转过身朝着宫门走去,几人下意识的要跟上去,却被侍卫们拦住了:“大胆,想擅闯宫门不成?”
几人如梦初醒,连忙止住了脚步,在侍卫们很不友善的目光下,老老实实的站好,等待侍卫们核查身份,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了已经进入宫门的莫清泽身上。
其中一人喃喃说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幸运,竟然能遇到子瑜公子!子瑜公子果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温文如玉,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傲气,可见将来是个大有作为的人物。”
另有人附和道:“这话不假,当初那场殿审,我原以为是旁人夸大其词了,没想到这番子瑜公子竟能一举拿下头名会元,可见有真才实学,就是不知道此次殿审,能否位列一甲前三。”
“虽未见识过子瑜公子真正的才学,但是才名远播的江南四才子咱们领教过的,恁是那般风流人物,却还是排在了子瑜公子的后面,可见子瑜公子比他们强的多!且子瑜公子在圣上面前可是挂了名号的,状元之名怕是探囊取物罢了,你们且看着吧!”另一人客观的分析道,显然对莫清泽夺取状元头名极有信心,言语间没有一丝嫉妒。
对于只比他们强一点的人,他们还能视为竞争对手,努力拼个高下;对于比他们高出一大截,就是拍马也追不上的人,就只剩下发自内心的仰慕崇拜了。
其他人听了这番分析,觉得极有道理,只恨不得催促侍卫们动作快一些,好让他们赶紧追上前面的子瑜公子,然而,他们没有胆子说出口,侍卫们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他们进去。
于是乎,等他们迫不及待的踏入宫门,想追赶上莫清泽时,又哪里看的到他的影子!
几人的话,莫颜听的分明,脸上露出一抹骄傲的笑容。心情极好的上了马车,赶着大红枣朝着东市的米铺而去,只等一个半时辰后,再来接父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