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志新倒不是有多熟悉农业生产,只不过他比较喜欢喝酒,煮毛豆算是一种比较美味的下酒菜,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东西如此熟悉,当然他对煮熟了的更加熟悉。说实话这片地里的大豆真正成熟的很少,如果个个都果实饱满,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等到两个人扛着一大丛毛豆回到小屋里的时候,剩下的三个人都围上来看热闹。卓安妮又打了一上午的吊瓶,病情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发烧了,只是身体仍然很虚弱。邢志新这个半吊子护士照方抓药还行,看病那就一翻两瞪眼了,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大家都没敢让他给卓安妮下诊断,就怕反而害了她。
卓安妮依在门边看着两个男人兴高采烈的把豆秧扛进屋子里,忍不住问道:“这是大豆吗?为什么不直接把豆子摘下来,还好拿一些。”
程斌转头看了一眼邢志新,解释道:“豆秧是很好的燃料。”
正在搜肠刮肚琢磨词来回答卓安妮的邢志新忍不住看了看他,心想刚才两个人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就是单纯的觉得两个大老爷们蹲在地里摘豆荚太傻了,所以才割下来发动群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环保意识了?
卓安妮还真没有想到这是两个男人在公然偷懒,只是皱了皱眉,在心里疑惑前天才拉回来半吨煤,怎么这么快就需要精打细算了?与平时过日子不同,因为晚上有人值守,所以小屋里的火炉是不住火的,自然也不用每天点火生炉子,只要有足够的煤碳维持燃烧就可以了。
她这个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从来不会刻意表现自己的存在,所以有疑惑也只会埋在心里。侯佳没她这么多心思,乐颠颠的拉着乐涛一起摘豆荚。
程斌把豆秧放下就去工厂了,留下邢志新一边和大家摘毛豆一边指手划脚的诉说这次出去的经过,说起来也很可怜,到了这里后程斌天天往外面跑,就连卓安妮都出去过一次,还弄了个夜不归宿。他这个身体倍儿棒的男子汉还是第一次出去,而且离开机修厂一共也没有多远。
说到路途泥泞的时候,邢志新才突然醒悟过来,嗖的一下跳了起来,把几个都吓了一跳,卓安妮以为他终于想起来应该出去站岗放哨了,没想到邢志新把鞋一脱,露出一只大泥脚,一面懊恼的叫道:“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事呢。”
三个人一起绝倒,就这人的记性,放他单独出去还真不让人放心。
晚上毫不意外的多了一道盐水煮毛豆的菜,邢志新和乐涛守着盆吃得不亦乐乎,乐涛一面吃一面很主动的要求明天跟着邢志新一起去。侯佳想起邢志新的袜子,提醒他们最好选择早晚地里上冻的时候去,没想到邢志新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还走着去?咱有车啊。”
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程斌下意识的去看卓安妮,没想到卓安妮也一脸的疑惑。机修厂的院子里现在已经停满了车,工厂里一辆大货车,外面一车皮卡一辆小汽车,问题是这几辆车没有一辆是可以越野的,估计卓安妮和程斌一样也在考虑是邢志新说的是哪一辆车。
没想到邢志新说的根本不是那几辆车,他一口把瓶子里剩下的白酒都倒进嘴里,拍着桌子叫道:“咱有拖拉机啊。”他看着众人的表情,拍着手叫道:“别和我说拖拉机不是车啊,有轱辘就算车。”
于是程斌终于找到了自己和邢志新之间的差距,显然在老邢的身上保留着更多劳动人民的本色,不像他和卓安妮这样在城市中呆得太久的人,听到车这个词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那种可以彰显身份的小汽车,居然忘记就像村长也算国家干部一样,拖拉机也算是车啊。
晚上仍然没什么好说的,邢志新现在迷上的骑自行车发电,觉得这项运动很有成就感,搞得乐涛也心痒难耐,在旁边跳着脚要为发电事业添砖加瓦,两个人为了“骑”的权力争持不休,验证了那个“无论多么枯燥的工作,只要有人抢,就会变得有趣起来”的理论。
太阳下山后,小屋里照例亮起了灯,邢志新把宿营灯挂了起来,照明范围更大,至少在这方面已经和灾难前没有什么区别了。
程斌拿了一把锉刀坐在桌子边就着灯光修整一个箭头,他没有说起这个箭头的来历,所以也没人想到这个变形的箭头曾经射中过什么。程斌带的箭头不少,但是箭头属于消耗品,现在没有制造的条件,他得节省着用。
侯佳捧了一个大水杯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凳子上,一面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一面透过窗子看外面正在连打带闹的一老一少,那只大猫没在屋子里,想来是跑出去找吃的去了。卓安妮在火炕上笑着说道:“邢大哥很喜欢孩子。”
“是啊。”侯佳随口回答,却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像他们这个年纪,从前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灾难过后,每个人都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只要可能,没有人会愿意触碰这个禁区,这也是没人好奇卓安妮从前和那三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原因。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问伤心事!
程斌举起手里的箭头对着灯光看了看,他没有携带任何精密测量工具,在修理厂找到的游标卡尺磨损也很厉害,所以只能采用透光检查来判断自己的加工精度。检查的结果应该说还是很让他满意的,所以他放下箭头,开始认真的安装箭杆,这个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涉及到配平,直接影响飞行曲线,程斌可没有隔空控物的本事,瞄准目标只能凭借经验,要是这支箭坚决不走寻常路,那他可就要杯具了。
卓安妮发现侯佳没有聊天的兴趣,知道她是想到了从前的事,于是主动把话题引到程斌的身上,问道:“你准备用这个?”
“是啊。”现在程斌对卓安妮没有什么心结,说话做事也自然了很多,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们没办法补充子弹的消耗,而且很多时候用枪也没有必要,所以弓箭是个好的选择。”
“用它们来射杀丧尸狗吗?”卓安妮说道:“你明天还去。”
程斌“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她:“那两只狗必须死。”
“其实你可以选择其它的办法,比如下药毒死它们。”卓安妮轻声说道,毒药听起来是个很禁忌的名词,但是事实上只要对品质不是很挑剔的话,获得它们并不困难,只要随便找个卖农药的地方就可以了,乐果、敌敌畏什么的肯定管够,如果程斌愿意,甚至可以用这它们给丧尸狗洗澡。”
程斌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这种办法中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了,再过几天实在没有办法再说吧。”说着,他把手里装好的箭支放到桌子上,拿起复合弓拉了一下,试验手感,又说道:“我准备弓箭是要用来打猎的。”
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外间,那只大公鸡还被绑着腿放在地上,不过他发现公鸡的身边撒了不少米粒,还有一个用空罐头瓶做的水碗,看起来这几个人有饲养公鸡的打算,不禁有些奇怪。于是问道:“这只公鸡你们准备怎么办?”
“那得问你啊。”侯佳说道:“是你捉回来的。”
“呃。”这个理由程斌倒是想到过,所以立刻说道:“我捉回来就是准备给大家改善伙食的,要不我把它杀了?”
“那倒不用着急。”侯佳摇了摇头,那天几个人在讨论这只鸡的命运的时候,程斌并没有在场,所以他并不知道其实大公鸡已经被内定为种鸡了,当然这个建议能够通过还要感谢他弄回来的那些罐头食品,让他们不缺乏肉食。
听到侯佳的回答,程斌又“呃”了一声,和邢志新他们比起来,他对食物的要求不高,所以吃不吃这只鸡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三个人安静了一会,侯佳才问道:“你捉到它的时候,还有别的鸡吗?”
“我想应该有。”程斌说道,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卓安妮,当时他急着给她找静脉注射用的的药品,按照道理来说,捉鸡都属于不务正业,不过当时他只是顺手为之,并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如果一切顺利,他也许还会上楼去查看一下这只鸡是不是还有床伴炮友什么的,但是那个神秘人的出现把他吓了一跳,当时急着离开那里,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现在想起来,有时间的话真应该回去看看,也许能够找到那个神秘人的踪迹。他其实很想知道,那个披斗篷的人和在围墙上留下血迹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估计侯佳也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所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坐在窗外出神的看着邢志新他们。屋子里的三个人沉默了一会,直到邢志新和乐涛打打闹闹的一起拎着蓄电池回来。
太阳下山后,外温很快就下降到了零度以下,但是两个人折腾了这么久,都是一身汗水,当然不会觉得冷。邢志新把电池送进里屋,外面的乐涛已经在倒水准备洗漱了。
邢志新看着程斌说道:“明天你还去吗?”
程斌顿了一下,问道:“去哪?”
邢志新这才发现自己问得有问题,连忙补充说道:“明天你还杀狗吗?”
“当然。”程斌淡淡的说道:“不能留下它们。”
邢志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外间,说道:“我打算趁着这几天还算暖和,往四周看看地里还有什么,要是能找到土豆就好了。”
程斌点了点头,邢志新的这个愿望不算奢侈,农民其实是分为菜农和粮农的,基本上靠近城市的地方菜农多一些,越远就越少,因为粮食收下来后就算卖不到粮库去,也会有人上门收购,但是如果菜收下来不能及时运到城里卖掉,那就只能烂在地里了,所以虽然菜农的收入要高得多,很多人依然觉得种粮更省心省事。
在东北农村,远离城市的地方其实也会种一些蔬菜,以土豆大白菜为主,像大豆这一类的经济作物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当成蔬菜来种的,因为大豆保持期长,可以过冬,所以其实在农民眼里和水稻算是同类的作物才对。
比起土豆来,大白菜在野生状态下生长的可能性要低得多,所以在他们的周围,的确很有可能找到大片的土豆地,就算产量不行,让他们几个人吃一冬天问题也不会太大。
于是程斌看着邢志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家伙总不会是想来向他请假才对。果然邢志新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让乐涛白天接替我来放哨。”、
程斌愣了一下,这两天乐涛也经常会临时代替邢志新坐在房顶上瞭望,但是出于安全原因,邢志新再不肯让他摸枪,所以他即使坐到房顶上,也只能起个消息树预警的作用,但是现在邢志新既然郑重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么很显然是准备给他配枪了。
想到这里,程斌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乐涛前天用枪对着自己时的情景,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出去不准备带枪了?”他们一共只有两支长枪,程斌出去猎杀丧尸狗要带上猎枪,那就只剩下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了,难道邢志新出去收割庄稼不准备带枪?
事实证明他这可是高看邢志新的胆量了,因为邢志新立刻说道:“你不是有两只手枪吗?”
听说了他的这个打算,程斌立刻断然拒绝:“不行。”说完他想了一下,补充道:“我以后尽量中午就回来,这样下午你就可以出去了。”
邢志新咂了咂嘴,不明白为什么程斌会不同意这个提议,要知道如果不是卓安妮坚持,他根本连猎枪都不会带,怎么对手枪反而看得这么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