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出现的生物,程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迅速抬起右手,从腋下的枪袋里抽出九二式手枪,卓安妮站在他的身边,低声说道:“把刀给我。”
“什么?”程斌举枪瞄准远处的黑影,在心里估计打中的可能有多大,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地面上结的冰让他们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犬类,而且这里也没有复杂的地形可以利用,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枪法,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体面的说道,实质上应该说希望只能寄托于他的人品爆发,从前的战斗中,已经证明小口径子弹对于丧尸的杀伤能力不足,可惜那只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没有在他的手里。在夜间人的视力对于快速移动的物体没有白天那么快的反应能力,他对自己的枪法也没什么信心,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肯定能够打中高速移动中的物体,所以程斌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多射击的机会,只能趁着那两只丧尸狗还没有发起攻击的时候抢先射击,但愿他能在几十米的距离外准确击中目标,一旦开枪,那两只大狗就不可能继续保持静止不动,那个时候再想打中目标就困难了。
他没有到这个时候卓安妮还有心思说话,因为正全神贯注于射击,所以反应就慢了半拍,他咬着牙齿说道:“你想干什么?”
“把刀给我。”卓安妮坚持说道:“我留下掩护你。”
“你疯了!”程斌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让自己逃走,谁都知道她不可能成功阻挡住那两只大狗的攻击,就算是她的身体还好好的,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所以她只是希望替程斌争取一些时间,那两只狗是出来觅食的,它们并不需要消灭所有敌人,所以如果捉到了卓安妮,它们很可能不会再继续追赶程斌。
想明白了她的意思,程斌怒道:“我用不着你来替我做决定。”
“这是唯一的办法。”卓安妮说道,程斌正用两只手扶枪,自然就顾不上扶她,卓安妮自己站在雪地上,她高烧不退,身子都是虚的,所以不得不用手扶住身边的路标,即使是这样,她的身形也仍然在不住的轻轻摇晃,她轻声说道:“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
“这不是数学的问题。”程斌说道。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耽误了一点时间,那两只大狗终于做出了决定,默不作声的刚时展开了行动,飞身向他们跑了过来。程斌顾不得再和卓安妮讨论数学问题,猛的扣动了扳机,九二式手弹的枪口焰连续闪动,枪声中一只正在奔跑的丧尸狗突然狂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另一只则很敏捷的向旁边跳开。程斌转动枪口让子弹追了上去,但是倒在地上的那只又重新站了起来。程斌的手枪已经放在了自动位,十五颗子弹转眼间倾泻完毕,但是两只狗却只有一只受了枪伤,而且仍然还在坚持战斗,看上去伤得不重。
程斌并不怎么吃惊,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小口径子弹对于丧尸的杀伤力很值得商量,按照他的经验,丧尸肌体强度要高于正常人类,但是失血速度同样也非常高,如果手里只有小口径武器,那么可以利用距离优势拖延时间,让它们因失血过多而死。现在他当然没办法拉开距离,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让丧尸狗知难而退上面。他随手扔掉手枪,抽出了军刀微微弓身护在卓安妮的面前,低声说道:“看来我不能替你照顾乐涛了。”
“你真傻。”卓安妮喃喃说道:“我从没想到有人会为我而死。”
“我只是为了自己。”程斌纠正道:“是我自己要这样做。”
枪声消失后,远处的两只狗调整了一个方向,又一快一慢的向他们跑了过来,也许是有了刚才的教训,所以它们跑得并不算太快,但是几十米的距离仍然转瞬即逝,眼看着那只没有受伤的狗就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程斌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挥动军刀迎上去,突然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传了过来,两盏雪亮的车灯突然出现在身后厂房的转角处,明亮的灯光照在丧尸狗的身上,那只大狗叫了一声,纵身跳开。
程斌一刀挥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在那车灯后面,一辆汽车飞快的冲了过来,然后在他们的身边迅速减速,地面上的冰雪让这个动作变得顺滑流畅,只是减速效果要打一多半的折扣,车子是从程斌的侧后方冲出来的,所以才会一下就照到两只进击的丧尸狗,现在虽然已经在努力停下来,却仍然滑动着越过程斌两个人向两只狗冲了过去,不过车身倒是横了过来,一个男人在车内透过已经摇下的车窗玻璃大声吼道:“上车。”
程斌看着汽车载着男人从自己身边飞快的冲了过去,不禁有些傻眼,心想这位到底是来接谁的?这时估计那个男人也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两个人的身边停住,居然探身推开了身后对着程斌两个人一侧的车门,再次叫道:“快啊。”
这回程斌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那车就跑到丧尸狗身后去了,他把刀子横叼在嘴上,回身抱起卓安妮拔腿向着车子追去,跑下的冰雪被汽车轮胎刮擦,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松动,让他的这次征途变得艰难万分。
那辆突然出现的汽车不但吓住了程斌,也让两只丧尸狗摸不着头脑,它们很敏捷的从车前逃开,重新遁入黑暗中,似乎想要重新观察一下这个新加入的庞然大物是哪路大神,这给程斌创造了一个机会,他抱着卓安妮终于跌跌撞撞的跑到车前,车里面的人已经急得不行,坐在驾驶位上连连催促他们快一点。如果不是程斌嘴里叼着刀,他一定会很愤怒的回应他:“想快你倒是离我近一点啊,这都跑到丧尸狗的后面去了,你不会是想耍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脑电波太强大,两只狗似乎被他的想法提醒到了,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有着铮亮眼睛的家伙也只是一个二货,于是再次鼓起勇气碎步扑了上来,程斌这个时候总算追上了汽车,奋力把卓安妮塞进了车里,自己也一头钻了进去,回手拉上车门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重新起动了车子,只是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力不足,所以车轮疯狂的转动,车子去只是在原地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向前一步。
看着猎物钻进了车子里准备消失,两只丧尸狗也有点急了,它们的捕猎效率太高,这附近的猎物不是死就是逃,已经饿了几天肚子了,当然不能就这样让程斌跑了,所以狂叫了一声,全力扑了过来。
车轮经过了一阵空转后,终于重新接触了地面,然后猛的向前一窜,程斌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叫到一声怪叫,一只丧尸狗从前排副驾驶位打开的车窗处钻了进来,一口咬住了开车的人。
车里的几个人同时大叫了起来,其中以那个男人的叫声最大,他双手放开方向盘抱住丧尸狗猛的把它从自己的身上揪了下来,然后又把它从来路摔了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他因为全身发力,所以脚下并没有松开油门,车子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居然已经加速到了每小时数十公里,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划着诡异的弧线越过几个路口,一连撞断了两个路标,然后险而又险的与一个花坛擦肩而过。
男人终于恢复了镇定,他重新掌握住方向盘,车子在雪地上歪歪扭扭的拐了几下,向着纯水车间的方向开去。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有汽车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汽车飞快的冲出药厂大门,拐上公路,然后一路飞驰,大约跑了七八分钟后才开始减速,然后飞快的停在了一幢老旧的红砖楼前。
停车时的刹车动作非常激烈,后座上的两个人都没系安全带,所以程斌为了保护卓安妮不被甩到车下去,只好用一只手撑着前排的座椅,另一只手抱住卓安妮,直到汽车停稳。
车里沉寂了一会,程斌开口道:“谢谢你。”
前面的人嗯了一声,似乎不想多说。程斌担心的看了一眼怀里昏昏沉沉的卓安妮,又开口道:“你受伤了?”
那人又“嗯”了一声,却仍然坐着不动,程斌忍不住提醒道:“你得处理一下伤口。”
这一次那人终于动了,他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大声吼道:“他买了个表的,你见过被丧尸咬到的人还需要处理伤口吗?”
这其实也是程斌正在担心的事情,男人没有开车顶灯,他也看不出男人的伤势如何,只是看到他和那只丧尸狗搏斗的时候似乎被狗咬住了,所以才会开口询问一下,结果显示刚才的预测获得了成功,不过不是值得庆祝的那种。
对于男人暴出的粗口,程斌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谁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好,这人如果哈哈大笑说我终于活不成了那程斌才要吓一大跳,你要死就死一边去不要祸害我们。所以程斌自问如果这事轮到自己身上,只怕情况还不如现在,估计要更糟才对,更何况这人还是因为来救他们才受的伤。
程斌不是善于用言语来表达感情的人,虽然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情,但是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在这方面显然卓安妮能做得更好一些,但是她本来就是高烧不断,身体虚弱,身处险境的时候还能强自忍耐,现在知道已经脱险,又有程斌留在身边,精神早已经放松下来,这个时候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根本就指望不上。
所以车里很快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当中,前面的男人不说话,程斌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这个人是因为来救助他们才受的伤,虽然还没死,看起来一条命也丢定了,程斌心肠再硬,这个时候也说不出离开的话,但是看卓安妮现在两颊绯红、呼吸急促,虽然裹着程斌的风衣,身体却仍然簌簌发抖的样子,也知道她撑不了多久。程斌为了给她一点温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热得发烫,他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道:“我得带她回去找些退烧的药物,她在发烧。”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干瘪无力,但是仍然很清晰,程斌打赌那个人一定可以听到,但是男人仍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程斌的心里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一般来说,被丧尸感染到的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高烧期,然后是深度昏迷,他还见过有人惊厥的,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几个小时甚至一天,然后才会死亡或者变成丧尸。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没有见过被感染后立刻变成丧尸的例子。
但是事实上这个判读更多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上,并没有任何医学上的理论支持,灾难后各方面的联系都陷入了停顿,他们也没有办法作到与外界的信息交换,这一切都是依靠自己的资料收集归纳出来的。程斌自己就是这个结论的归纳人之一,当然知道当时他们手里的资料有多匮乏和不可靠,即使是还没有发现例外,也只能证明他遇到的整合太少,并不能证明结论的正确
所以他发现男人一直没有动过之后,抱着卓安妮的左手就一紧,右手贴着她的身子慢慢向下滑去,摸向自己小腿上的军刀,他的枪已经扔掉了,现在身上只有这一支军刀可以做为武器,当然还有一支打光了子弹的五四式手枪,不过按照他的估计,要用这玩意砸破丧尸的头有一定的难度。而如果拼身体的话,程斌有信心和普通人较量一下,但是如果面对丧尸,赤手空拳绝对和送死差不多。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的头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男人说道:“这就是命啊。”
程斌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要和一只新鲜出炉的丧尸同车了,同时也对男人的话不怎么在意,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命,要真是命中注定大家都该死,那就干脆躺在家里自杀好了。
男人没有等他开口说话,就转过身来,伸手打开了车顶灯。昏黄的灯光下,程斌看到他的额头上鲜血淋漓,有一大块皮肉被撕扯了下来,整张脸上布满了鲜血,显得狰狞可怖。
男人大概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并没有给程斌尽情欣赏的机会,淡淡的说道:“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