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意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客厅里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裴聿坐在灯下，桌子上开着笔记本电脑，像是还在办公。
景意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眨了眨眼睛，醒了醒神，看着裴聿的方向。
他目光专注，神情认真，修长的手指偶尔翻一下文件，偶尔在键盘上敲几下。
不知道看了多久，裴聿转头终于发现她了，“醒了？”
“嗯，”景意小脸都睡得红扑扑的，有些不在状态，“几点了啊？”
裴聿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七点二十，饿不饿？吃饭吧。”
他把文件收了收，去厨房把一直保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景意掀开毯子，却发现自己没有鞋。她正犹豫着，裴聿也看了过来。
他什么也没有说，去玄关处把她的拖鞋给她拿了过来放在脚下，起身的时候还问了句，“自己能走吗？”
景意不想和他聊起这个话题，含糊地应了声。
到了餐桌前坐下，景意才发现裴聿做得挺丰盛，清淡又有营养。
熬的小米粥，清蒸鲈鱼，炖排骨，还有一碟青菜和一碟凉菜。
裴聿帮她舀了一碗粥递给她，“还是热的，快吃吧。”
“谢谢。”
想起第一次吃裴聿熬的粥时自己雀跃的模样，没想到还能吃到他做的菜。
景意喝了口粥，小米粥软烂浓稠，还有一丝丝甜味，不重，刚刚好。
她夹了一小块鱼肉，肉质鲜嫩，配上酱汁，也很美味。她吃了好大一块才想起来，秀姨说过裴聿不吃鱼肉的。
这是……特地给她做的吗？
她偷偷看了眼裴聿，他确实没有动过这条鱼，只有鱼腹处被自己夹了几筷子。
一顿饭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只能偶尔听见瓷碗和桌面相碰的清脆响声。
裴聿的厨艺很好，景意的胃口也好了点，喝了一碗粥，一碗排骨汤，还吃了好些鱼肉和菜。
景意放下筷子的时候，裴聿也吃好了，“吃饱了吗？”
“嗯，谢谢。”景意轻声道。
裴聿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景意也站起身来，“我来洗吧。”
饭是裴聿做的，她应该要洗碗毕竟公平，总不能什么都让他做了。
裴聿把碗放进水槽，又折饭回来收拾桌子，嗓音平常，“不用，你还病着，去休息吧。”
裴聿丝毫没有让自己帮忙的意思，景意只好回沙发上坐着。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景意回头就能看见裴聿的身影。
他低着头，戴着手套在认真刷碗，厨房的灯光打在他精致侧脸上，好像给他添了一丝烟火气。
景意对他的了解，以前都来自于同学口中的只言片语，学校里偶然的遇见，以及新闻里的报道。
她从细枝末节观察推测，用一星半点的碎片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他。
每发现一点，她都能兴奋好久，好像她比其他人更了解也更贴近真实的他。
可如今，他就在身边，真真切切的存在，她看得见摸得着。她比以前更接近他，有机会了解真正的他，也让他了解自己。
两年之期还只过了几个月，她不该先败下阵来的。
被误会被曲解，那是因为他不了解自己，他们的一开始本来就是不平等的，这在一开始她就想得很清楚了。
暗恋的一方，没资格抱怨。
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景意试着说服自己，现在至少有了进展，他们不是两个陌生人，她在一点点走近他，这是好事不是吗？
裴聿洗完碗出来的时候，门铃也响了起来。
景意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裴聿让景意坐着，他去开了门。
“这么晚了奶奶您怎么过来了？”
景意也站起身来，“奶奶……”
林秀扶着裴老夫人往里走，她笑了笑，“我不来看一眼不放心。”
裴老夫人径直朝景意走去，连忙招呼她坐下，“别站起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让您担心了。”
裴老夫人在她身旁坐下，又用自己的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应该是退下去了，没事了就好。”
“奶奶……”景意开口，有些过意不去，这么晚了还让她专门跑一趟。
裴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小意，昨晚的事都是奶奶没做好，才让你俩生了误会，也让你受委屈了。”
景意摇了摇头，“没有，您别这样说。”
她知道裴老夫人的好意，但他们之所以会有误会，主要的原因是她和裴聿之间地问题。
他不了解自己，也不信任自己。
裴老夫人下药的事只能算是个导火线，但根本原因还是两人脆弱的关系。
裴老夫人把毯子给她盖好，又把她的手塞进去，“别再冻着了。”
“小意，以后就算再生气再委屈，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要是你一个人晕倒在家里多危险啊！”
“以后要是生气，就让阿聿走，啊，你别折腾自己。”
景意眼眶有些热，裴老夫人的语气和掌心的温度，很像外婆。
外婆也会这样叮嘱她，让她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奶奶。”
“明天还去输水吗？”
“谢医生说不发热就不用去了。”
“那就好，晚上好好休息，这几天就让阿聿在家照顾你，等好了再去工作。”
景意刚想拒绝，那边裴聿就已经应下了，“知道了，奶奶。”
裴老夫人这才转头教训他，“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
“两个人总会有磕磕绊绊，但重要的信任和沟通，有什么事及时说开，不要一个人胡加揣测。”
裴聿知道奶奶这是在点自己。
裴老夫人和景意说了会儿话，就准备起身回去了。
“奶奶，太晚了，就在这边住吧。”
裴老夫人摆了摆手，“不了，人老了，认床，还是回我屋里睡得踏实些。”
她又转头叮嘱景意，“小意啊，这几天好好休息，奶奶白天再来看你。”
“好的奶奶，您别担心，我没事儿了。”
景意要送她出去，被她拦住了，“别出去吹冷风了，阿聿送我就行。”
“好。”
裴聿把裴老夫人送上车，车窗降下，裴老夫人看着裴聿，“你如果用心去了解小意，你就会明白奶奶的用心了。”
“你要去感受，打开自己，迈出那一步，其实也没那么难。”
裴聿眼眸低垂，低声应道，“我知道了奶奶。”
“好了，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裴聿站在原地，目送着裴老夫人离开，直到车开远，融进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