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河道之事由二皇子主持,朝中议论不断。尤其是新帝一脉,几乎就差在朝上就冲小皇帝说出防止二皇子得民心、结官员这种话。
而出人意料的是,向来对新帝忠心拥护,且心思细腻计划周密的国师,这一次并未发表任何意见。无论是朝上还是私下议事,都仿佛并不想去理会这件事。任得他们吵得天翻地覆,国师大人都稳如泰山,巍峨不动。
内阁首辅涨潮君是辅佐了先皇一辈子的老臣,如今近七十的高龄却丝毫没有糊涂的迹象。不仅如此,在许多事情上,涨潮君的提点还能让他们的计划和想法更为完善。
首辅张大人一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头十几年勉强还算得上是年轻冲动的时候,让上任国师压得出不了头。心中那点不服气,被一次次的震惊消磨,最后全然成了崇拜和尊敬。师父给的压力还没过,徒弟一眨眼就长大了,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就接连让他心服口服。
索性,这小国师虽然青出于蓝,却对他还算恭敬,不至于让他那么窝心。但是许多事情上,涨潮君还是习惯性地想要让国师提点几分。似乎只有得了这位的肯定,才能安心自己计划的周全性。
然而这一次二皇子所要做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国师却没有丝毫意见,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涨潮君也不知该不该劝皇上出手。
勤勉殿中一片安静,一群年过半百的老臣面面相觑,又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小皇帝和国师身上。
半晌,皇帝侧头看向静立在自己身边的国师,开口问道:“国师认为,几位爱卿说的不对?”
司然摇摇头,“回皇上,诸位大人说的,的确是实情。”
小皇帝一扬眉,脸上有了几分兴味:“那国师为何不言语?”
司然微一抿唇,坦言道:“诸位大人说的全对,二皇子之心天下皆知。既然天下皆知,那么与他有一样心思的人,会怎么想呢?”
一群老臣彼此对视一眼,有了几分恍然。
“他们定然会想,二皇子所为如此明显,定然是得了皇上您的授意。而二皇子与皇上您站在一头,定然有许多人不愿意看到。所以此事,不需要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替皇上您出手。”
涨潮君抚须踌躇,犹豫了一下开口:“这么一说……二皇子如此大张旗鼓,倒显得十分可疑。难道……有人借二皇子投石问路?”
兵部尚书段大人颦了颦眉,道:“可是……二皇子也不是个傻得啊……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会看不出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目光怪异地看着他。
小皇帝轻笑一声,随手将二皇子的折子放在案上,“朕这位二皇兄……还真是没什么长进。”
殿中再度安静下来。
虽然是事实,但也不是他们能应和的。
司然面色平淡地道:“无论如何,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佳的法子。何况,既然有人愿意将把柄送上来,皇上安心握着便是。”
“国师大人。”
司然刚走出勤勉殿没多远,张潮君便急匆匆追了上来。司然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等着老首辅走近,才作了一揖:“张大人。”
张潮君摸了摸胡须,笑道:“国师大人缘何知道,二皇子背后尚有其他人?”
司然颔首:“显而易见,若不是有人怂恿,即便是二皇子胆子再大脑子再直,也不会如此莽撞。”
“国师是说……背后之人不仅得二皇子信任,还有极大的可能,拥有比二皇子更强大的势力?”
司然轻笑一声,淡声道:“这宫中,卧虎藏龙本就是必然的。”
张潮君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萧迟,顿了顿,道:“耽搁国师了,告辞。”
瞧着老首辅走了,萧迟才悠然地走进。
“怎么,这老家伙在里面还没和你说清楚?还专门跑出来追问?”
司然笑了笑:“不过是有些疑问罢了,倒是三皇子,怎么今个有空来专门等着臣?”
萧迟眯着眼笑开:“这宫中路四通八达,国师大人怎么知道,本王就是专门在等你的呢?”
司然被噎的无言,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最终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半晌,甩袖向前走,颇有几分赌气得意思。
萧迟轻笑出声,负手跟在他身边漫步:“怎嘛,本王不过随口一问,国师大人就恼了?这是本王说错了,惹了国师大人发怒;还是说对了,国师大人恼羞成怒呢?”
司然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冷声开口:“景王爷,自信是好事,太过自信却是狂妄自大了。”
萧迟闻言啧了一声:“国师这是说我呢,还是说自己呢?”
司然想起刚才自己的话,顿时羞怒更甚,甩袖走得更快,打定主意不愿意再和萧迟说半句话。
萧迟一路紧赶慢赶,可算是在司然让下人落下碧涛阁宫门前挤了进去。
“我说,本王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国师大人至于的让人将本王关在外头么?瞅这衣服让门夹的,都快扯了。”萧迟抻着衣角,直往司然眼睛下头送。
司然瞥了一眼,冷笑:“王爷应该庆幸自己走的快,若是慢点,夹得可就不是衣角了。”
萧迟煞有介事:“也是,要是被门夹了脑袋,岂不是要跟我那二皇兄一般了?”
司然手下一顿,端着茶盏眯眼看萧迟。
萧迟一笑:“怎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司然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萧迟笑道:“誉王请命重建河道,这事举朝上下谁人不知?这会估计有一多半的人都在琢磨,我这二皇兄是大着胆子和皇上叫板呢,还是真的是脑子缺了弦了。”
司然不自觉砸吧了下嘴,似乎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开口。
萧迟看了他一眼,笑道:“他就是脑子缺了弦儿,我替你说了,瞅你憋得。”
司然顿了顿:“臣不敢。”
萧迟道:“是,你不敢。这话你放心里就行了,本王说了却没什么事,所以本王代你说了。”
司然快被他气乐了:“合着下官还要谢景王爷了。”
萧迟摆手:“小事小事。”
难得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司然彻底拿萧迟没了办法,无奈道:“王爷今日找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我找我媳妇还用得着想个理由?
话到嘴边,萧迟生生咽了下去,“这不……就是闲着没事,来找国师坐坐么。”
司然瞥他一眼:“臣这碧涛阁粗陋,不适合招待王爷,王爷还是移驾万华楼吧。”
萧迟摸着下巴道:“啧。万华楼是皇叔的地盘,也至于你拿出来吃个醋?”
司然一顿:“谁吃醋了!”说完一愣,“逸王爷?”
萧迟一笑:“怎嘛?你不知道吗?万华楼是十年前皇叔闲着没事的小手笔,没想到一眨眼,倒成了京城一处繁盛地。”
司然轻轻皱了皱眉,“逸王爷……好大的手笔……”
萧迟笑了笑,淡定地端起司然的茶盏喝了一口:“你放心,再大的手笔,誉王的事情也不是他的主意。”
司然摇头:“臣不是这个意思。逸王爷为人,臣自然是信得过的。”
萧迟摇头轻叹:“哎……我这成天跟你眼前转,也没见你肯定一下我。这逸筠和你见了还不到三四面,你就这般肯定,真是……”话一转,萧迟凑近他,皱着眉道:“什么臣不臣的,跟我面前你还臣个没完?”
司然垂下眼眸不与他直视:“王爷,礼不可废。”
萧迟轻笑着又凑近了几分:“哦~礼不可废啊?那国师与本王该尊的,也不是君臣之礼……应当是……夫妻之礼……”
话音消失在唇齿间,司然且战且退,被萧迟逼得仰在椅背上直不起腰,没过一会便脖颈酸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挣脱。萧迟似乎发现他的不适,伸手托着他脖颈,微微用力,将人又拉进自己怀中抱紧了几分。
屋中气氛一下子旖旎起来,老七敛眉一笑,体贴的关上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司然才被萧迟放开,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
萧迟笑眯眯地坐在扶手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半搂着人,一只手挑着司然的发梢把玩,“怎么,国师大人现在可还跟我论礼数不了?”
司然被他弄得头脑蹿火,捂着发麻的嘴唇瞪他:“登徒子!”
萧迟撑不住笑了:“本王可是说了,即便是登徒子,也只对你一个人。”
司然手微微动了动,半晌才低声道:“王爷,日后还请不要这般对臣了。”
萧迟被他一句话气炸了,“我说怎么这还说不通了呢?要我说多少次我没和你开玩笑?以前不是挺乖的么,怎么现在就顽固不化了呢?”
司然抬眼看着他,语气平淡:“臣本就是迂腐之人,若是得了王爷厌烦,就请王爷莫要再与臣开这样的玩笑。”
萧迟怒极反笑:“成!你就跟我绷着,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小子!都是我媳妇了,还给我来这套。我能搞定你一回,还就不信精分了之后就搞不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