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是丁金霞没错了,往地上一看,果然也没有影子,姚寅笙就胆子大了起来,“你果然在这里。”
“我在哪里,都与你无关。”
姚寅笙走到丁金霞面前,“你真的不在乎家人了吗?”
丁金霞的眼神明显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她掩盖得很好,“在乎什么?丁春那个家伙又不在乎我,我还在乎什么?”
“但是你爷爷奶奶在乎你呀,你奶奶那天晚上就追出来了,因为年龄大才追不上你,不代表她不在乎你。你爷爷一直催你父亲找到你,还叫上村里人帮忙找,他也很在乎你。”
提到爷爷奶奶,丁金霞明显动摇了。姚寅笙往里看,看到庙里吊着一具尸体,但是已经血肉模糊,下肢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姚寅笙很奇怪,难道山里有猛兽吗?姚寅笙想走进去确认,但丁金霞却大声阻拦,“别进去!”
晚了一步,姚寅笙一只脚已经迈进庙里了。一个黑影从尸体后面窜出来,想要撞倒姚寅笙,但是姚寅笙反应也很快,侧身闪开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有着古怪模样的小人儿。这个小人儿高度的家伙长得也像人,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脸,上面五官齐全但诡异,眼睛大如金鱼眼,上嘴巴往外突,肚子圆滚滚的像一个皮球,佝偻的身体又让它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它还有一张血红的嘴唇,应该是刚吃过下午茶。
姚寅笙猜测,这应该就是丁奶奶和守村人孟大哥说的邪神了。邪神的攻击性很强,第一次进攻没有得逞,落地后立即转身调整好角度朝姚寅笙撞过来。姚寅笙直接用桃木剑迎战,那邪神也识趣,见到姚寅笙手里的武器就窜上房梁躲起来了。
姚寅笙没有追击,她更关注那具尸体。走近一看,尸体已经腐烂,但因为丁金霞的魂魄还在,所以姚寅笙断定这就是丁金霞的尸体。姚寅笙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呢?”
丁金霞站在门外,背对着姚寅笙,好像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尸体,“就跟你说了,不要来找我,你偏要来!你们就不能放我一个人在这里不再过问吗?”
“你,果真是这么想的?你的尸体被那个东西吃成这样了,你一点儿不心痛?你连你自己本身你都不知道心疼?”
“我......那是因为......它收留我,让我有个地方可以死。”
“你就那么想死?”
丁金霞沉默了好久,“其实......也不完全是......那天晚上我跑到这附近就迷路了。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晚上又黑,我找不到路,后来遇到了它。它把我带到这里,听我倾诉,然后跟我说了一些话,我脑子就变得昏昏沉沉的了。”
“它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很多,我也差不多忘了, 只是当时那个情境下,我觉得它能跟我产生共鸣,所以很信任它。那个时候我又还在气头上,就想着一死了之。它鼓励我这样做,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爸还有那些亲戚们内疚一辈子,只有这样才能报复他们,我心里面也是这样觉得的。反正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的,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我妈走的时候不肯带着我,说带着我不好嫁人,我爸把我丢进学校去就不管我了。他经常嫖娼,都被抓过三次了,有一次还要我去给他送钱,我小学的时候晚上开家长会,他还在嫖,我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那一次我跟班上的同学打起来,是他第一次到我学校来,把我接回去以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踹了我小腹一脚,特别狠,我记得当时我摔倒在地上,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了。他还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神勇的事情,每次跟家里人吃饭都要拿出来炫耀,然后跟着大家一起笑,笑我当时的窝囊样。我恨,我恨了他好久。”
丁金霞流下血泪,她心中仍然有恨,但她又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没有把这些恨发泄在施暴者身上,而是发泄在自己身上,以死亡为代价,希望唤起那些人的良知。可是丁金霞还是太天真了,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你的死活,他们永远不会在乎的,哪怕在血缘上有关系的父亲。
姚寅笙叹了口气,“再怎么样,你也应该入土为安是不是?而且那个家伙也说了,用你的死让他们愧疚一辈子,现在你又不让他们找到你,现在他们找不到你或许还有点内疚,但时间久了呢?他们心里的内疚会越来越少,你这么做,不就是跟你打算的相悖吗?”
“可这里,不是我能掌控的。其实,好几次我看到村长带着人路过,但就是看不见这个地方。它跟我说,这个地方它是主人,它有办法让村里人看不到这里,也有办法让村里人走进来。当时我能遇到它,也是它主动现身,要不然我还在黑夜里打转。”
情况跟姚寅笙想的一样,刚才那个长得什么都不像的家伙就是邪神,既然带个“邪”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姚寅笙猜,要想让这座庙不再神秘,邪神就是突破口,唯有把他除掉或者赶走,这黑庙才能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姚寅笙问丁金霞:“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被爷爷奶奶找到?”
丁金霞转身看着自己的尸体,她自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下半身被邪神吃得不成样子,上半身自然腐烂也看不出人样了。这样的她,爷爷奶奶看到了会怎么想?那些人看到了又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像邪神所说的,因为自己的死而检讨、内疚呢?万一爷爷奶奶看到尸体,一下子昏过去怎么办?爷爷奶奶对她很好,她不想让爷爷奶奶这么难过。对了,让这个人帮忙带句话好了!
“你......可以帮我给爷爷奶奶带句话吗?”
“桀桀桀......”
尖笑声从房顶传来,轰隆一声,房顶破了一个洞,那家伙又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