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听灯海法师讲以前的事情,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但当他开始讲叙之后,我陷入了一种高考时都没有陷入的专注之中,他和一禅法师经历的事情,非常的复杂,简直不在我们这段时间的经历之下,而且,当我将自己置身于他的角度考虑事情的时候,我发现我甚至比他更要接近当时的情景。
大概在十年前,那时候灯海法师三十六岁,当时他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和尚了,他并不是一出生就当和尚的,只是家里人因为事故意外死亡,只留下他一个人,无处可去,只能来到寺庙里求的一处安身之处。
当时他所在的寺庙里只有一个老主持和两三个小和尚,这年头那些和尚当的都是半斤八两,喝酒吃肉一样不少,但他们都是偷偷地去做这些事情,不让老主持知道,只有老主持一直坚持吃素,修行。
灯海法师来到寺庙的时候时候十六岁,出家对他来说虽是无奈之举,他却没有什么反感,仿佛浮萍一般随波漂流,有些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但他也不想和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和尚同流合污,他一直跟着老主持,念经,修行,吃素。每天的修行功课做的比谁都好,唯一能说话的除了往来的香客就是老主持了,因为其他的几个和尚都不喜欢理他。
直到有一天,老主持把他叫到禅房之中,对他说了一番话。老主持告诉灯海,说自己命不久矣,很快就要去西方极乐世界了,有件事情他想要告诉我,并且希望我代替他来保护这个人,并且保守秘密。
“这个人就是一禅法师吧?”我插嘴说道,话说回来,一禅法师比灯海法师小十六岁,老主持是什么时候把一禅法师交给灯海法师的?
灯海法师点头,道:“是的,那个人就是一禅。当时我才二十岁,在寺庙里修行了四年,我本身就是淡然的人,寺庙里的生活让我变得更加无欲无求,面对老主持的请求,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老主持那晚只是告诉灯海,在他死后,那个人自然会出现。他希望灯海能够保护那个人顺利成长,老去。他简单的一句话,就将灯海和那个不曾谋面的人的生命绑在了一起。而灯海把老主持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对于他的话唯命是从,所以将他的嘱咐紧紧地记在心底。
灯海法师说他第一次见到一禅的时候,就是在老主持圆寂的当天夜里。老主持的感觉非常准,他是坐在禅房里圆寂的,由于老主持告诉过灯海,所以灯海当天一直守护在老主持的房间里,他是亲眼看着老主持圆寂的。
“为什么不送医院,说不定是什么病,治疗一下就好了,还能多活几年。”殷阳硬生生的打断了灯海的话问道,这让我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他这个嘴,跟黑萱真是有得一拼。
灯海倒是好脾气,没有把殷阳的唐突看在眼里。我啧了一声,看着殷阳说道:“佛家之人对待生死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不要乱说。”
“是的,生亦何欢,死亦何哉。看破了生死,六道轮回又有何可怕呢?”灯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更加淡然,我不仅在心里感叹一句,这种觉悟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别说这种觉悟了,我觉得梁炎石等人能有灯海法师一般的觉悟,至少也不会为了能长生不死而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就如同当年的秦始皇一般!
殷阳闭上嘴之后,灯海法师继续说道,老主持圆寂的那天晚上,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去通知寺庙里其他的和尚,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灯海觉得很奇怪,寺庙里的和尚虽然知道最近几日老主持会圆寂,因为老主持提前有提起来过这件事情,但不至于会有人掐的时间如此准确吧?
就在灯海纳闷的看向门口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小孩,看上去也就三岁左右,此人正是一禅。灯海在寺庙里呆了四年多了,从未见过有什么小孩子,他觉得惊讶,上前去想要问小孩是谁。
不等灯海开口,小孩看着灯海,说了句古怪的话。灯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耳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孩说的话是梵语。
这让灯海大为震惊,要知道这年头懂得梵语的人本身就寥寥无几,更不要说这么小的孩子了,索性灯海跟着老主持也学习了不少梵语,这才明白了一禅说的话,当时一禅只是对他说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一禅慢慢的走向已经圆寂了的老主持,他的身高跟坐着的老主持差不多高,他站在老主持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就这样站了半个小时,仿佛在和已经圆寂的老主持交流一般。灯海本身就被一禅的出现惊住了,看到他的行为更是感到不解。
灯海想要出口说话,但他对梵语的了解并不多,只会一些简单的对话。一禅站了半小时之后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来一把扇子递给他,说希望他能帮助他。而那把扇子,是把做工非常精美的羽毛扇。
说道这里,一禅法师开口对着灯海说了几句话,灯海有些惊讶的看向我,道:“莫非你也知道这羽扇的事情?”
听到羽扇的时候,我额头就有些冷汗流出来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不解的东西,就是羽毛扇为什么会被水泥封了起来。如果说,二十五前羽毛扇还在一禅法师手中,那么是他将羽毛扇封起来的?这么说来,我和这两位法师之间,有了第一个交集。
我连忙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听完灯海的翻译,一禅法师点点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话。
“的确是一禅法师将羽毛扇封进去的。”灯海点头对我说道:“他说可以都告诉你,你就听我慢慢说吧。”
灯海说四岁的一禅找到自己,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一看就是古物的羽毛扇拜托他帮忙,他也是有些消化不了这些事情,但由于答应了老主持要帮助并且保护一禅,灯海早就把他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人看作了自己的责任,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见灯海答应下来,一禅倒是对自己需要帮助的事情绝口不提了,只是把羽毛扇放回了怀中,就这样留了下来,两人一相处就是六年,这六年中灯海对梵语的学习几乎到了母语的地步,对话什么的直接不成问题,这对他理解佛经也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他也尝试着教一禅说内蒙方言或者普通话,但他一概不学,就算是被逼着学了,也扭头就忘他,他只会说梵语。
这六年间,一禅一次都没有提起来过关于羽毛扇的事情,灯海曾经追问过好多次,都被一禅挡了回去。至于一禅怎么学会梵语的事情,一禅解释说他生下来就会的。
这些回答自然不能满足灯海的好奇心,但由于一禅嘴巴太紧,灯海追问了两年便不再问。一直到一禅十岁的时候,有天夜里他忽然来到灯海的房间,带着拿灯海已经好久没见到的羽毛扇,告诉他,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
什么事情是时候了呢?需要在大半夜的时候带着羽毛扇去找灯海?
灯海当时睡的正深,但在看到羽毛扇的时候困意一扫而光,一骨碌的爬起来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一禅,一直以来灯海知道一禅不是一般人,可他除了只说梵语之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我觉得四、五岁那个样子已经不能叫少年老成了,那叫成精了。”殷阳开口损了一句。
听到殷阳的话,灯海低声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阳光,跟刚才淡然冷漠的样子完全不同,接着收敛了笑容说道:“一禅若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一定会很无语的。”显然他没打算把殷阳的话翻译给一禅法师。
那天晚上,灯海陪着一禅去了蟠龙山,带着一袋水泥和一桶水。他们的寺庙距离蟠龙山很远,但在一禅的带领下,灯海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就到了,以至于他当时都不觉得自己去的地方时蟠龙山,只是在想寺庙附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座山。
“你们那天晚上去了将军的墓地?”我挑眉看着灯海问道,我和一禅是同龄人,他十岁的时候我也是十岁,等下,爷爷就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的,他去世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当天下午的时候他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住进了医院,家里人也觉得爷爷时间不多了,默许了我大半夜的还陪在爷爷身边,但正因为这样我才能陪着爷爷走过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在爷爷去世的前,他把玉佩交给了我。
我皱眉看着一禅,问道:“你之所以那晚上才将羽毛扇封起来,是因为感应到了爷爷将玉佩交给了我?”这件事情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北京和内蒙不相距不远,但这并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为什么一禅能感应到我爷爷什么时候去世,什么时候将玉佩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