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演如此豪言壮语,慷慨激昂,刘秀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激情四射,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可章氏听了这话却是一脸黑线,惊悚不已,那张脸立时便耷拉下来,连忙冲刘演吼道:“伯升,休要胡说,你不要命了!”
刘演却仍旧豪情万丈,拍桌子瞪眼,提高嗓门继续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本应顶天立地,岂可久居人下!我刘演就是要匡扶汉室,成就一番大业!”
章氏听罢,气得脸红脖子粗,用颤抖的手指着刘演愤愤道:“你......畜生!不老老实实过日子,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异想天开!咱们一家人早晚会被你这畜生给害死!”
刘演瞪了章氏一眼,摇了摇头,无奈道:“哎......你懂个屁!”
刘演胸中的宏图大业,就连枕边人都不能理解,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懂他?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章氏听罢,竟然饭也顾不得吃了,连忙起身回屋收拾包袱,一边愤愤地冲刘演骂道:“我不跟你过了!我这就带着兴儿、章儿回娘家去,省的让你这畜生给害死!”
刘演正在气头上,见自己媳妇要跑竟然也不加阻拦,而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怒吼道:“滚、滚、滚!省的我看见你心烦!”
章氏本来就想在刘演面前闹上一闹,哪里真想回娘家,其实在内心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的,正在她期待刘演服个软,说几句甜言蜜语来挽留她时却听到了刘演这么冷冷的几句“滚、滚、滚”,心中霎时哇凉哇凉的。
这下子,不走也得走了,不然面子上过不去啊!
不过,一旁的刘秀和刘伯姬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他俩连忙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左一右拉住了章氏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负气出走。
刘秀陪着笑脸,还像往常一样一副忠厚、谦和的模样,劝解道:“大嫂,你就不要生气了,大哥他说的都是气话。”
刘伯姬眼眸流转,红唇微启,出声劝道:“大嫂,大哥他真坏,真不是个东西!咱们不理他了,今晚反正娘也不在,大嫂就跟伯姬一屋睡吧,让大哥独守空房,看他悔不悔,反正伯姬不让你走。”
章氏要的仅仅是刘演的一句道歉,一个服软,可这刘演却偏偏是个宁死也不低头的硬汉子,即便对自己老婆也是如此。没办法,刘秀和刘伯姬只能生拉硬扯磨蹭了半天挽留章氏,“肇事者”刘演就是不肯松口。
就这样,一家子人扯皮扯了半天,饭菜都晾凉了,大家楞是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这么僵持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节奏有些扣人心弦,听上去像是官府来抓人,亦或者仇家找上门,或者自己家亲戚朋友什么的遇上了紧急的事情。总之,从敲门的节奏上看,不像是正常的串门,不然这人也忒没礼貌了,拿人家的门板子当棺材板子敲。
刘演见状,双目霎时闪烁出一丝寒光,一阵心惊,连忙说道:“我出去看看!”说完,提刀便冲了出去。
这种情况,刘演经历过很多次,不是仇家找上门就是自己的门客喽喽们犯了事被人追杀找他避难,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章氏见状,愤恨地向地上喷了一口吐沫星子,本就恼火,现在更是腻歪什么就来什么,她恨不得将那刘演一刀劈了。
“伯升,快开门啊,伯升!”
敲门声更加急促......
出乎意料,来人竟然是刘秀的二姐夫邓晨,字伟卿,也就是刘秀二姐刘元的夫君。
邓晨看上去身材挺拔,虽说不是帅的一塌糊涂,但胜在五官端正,为人儒雅谦和,嘴唇上那一小撮八字胡也显得有几分阳刚味道,而且邓晨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明显比刘秀和刘演身上的奢华了不少,有一种名牌服装对比地摊货的效果。
这也难怪,邓晨家境殷实,是个世家子弟,他家住南阳府新野县,父祖几代都是朝廷二千石的大官。曾祖父邓隆官至扬州刺史,祖父邓勋官至交址刺史,父亲邓宏则尚在豫章都尉任上。刘秀的二姐刘元能嫁到像邓家这样家丁数千,良田百顷的新野豪族也并不算委屈。
邓晨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就管刘秀要了一碗水喝,看起来他赶了很远的路。
刘演夫妇刚才的一番闹剧在邓晨这么一来就此偃旗息鼓,毕竟邓晨看上去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刘演夫妇也不好意思再这样窝里闹下去。
刘演是个急性子,见邓晨如此,连忙问道:“妹夫,到底出什么事了?”
邓晨一口气干了一碗水,又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丽华......丽华被人绑架了。”
刘秀听罢,顿时一阵心惊,握草!什么?丽华让人给绑票了,谁这么缺德啊?
邓晨口中的“丽华”正是他的表妹阴丽华。
阴邓两家世代都是姻亲,如果说邓家是新野豪族的话,那么阴家就更豪,巨豪,贼显赫,简直就是一艘豪华的航空母舰。
阴氏家族是曾经辅佐了齐桓公成就了一代霸业的春秋名相管仲之后。到了第七代子孙管修的时候,从齐国迁居楚国,被封为阴大夫,以后便以“阴”氏为姓。秦末汉初,阴家举族迁到了新野。
阴氏家族是当时南阳新野的豪门大户,简直富的流油。阴家所占有的土地达一千余顷,车马和奴仆、家丁的规模可以同分封的诸侯王相比。这么看,阴家也堪称是那个时代的马云、王健林之流了,说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不过,阴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因为在秦、汉时期已经数百年没有出过高官显宦,因此并没有什么政治势力,再加上当下治安极其混乱,各地盗贼蜂拥四起,富可敌国的阴家就成了盗贼们眼中绑票勒索赎金的一块“香饽饽”。
再说阴丽华,刘秀第一次见到这小妮子便惊艳到了......
那还是上个月,刘秀跟随姐夫邓晨去阴家串亲戚,刘秀刚一进了阴府的大门便格外艳羡。在舂陵生活久了,再去一趟阴家,简直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仿佛置身于仙境。
奢华,简直奢华......那宽敞明亮的大院子,雕梁画栋,廊腰缦回,白玉阶,琉璃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院中挖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面上回廊曲折,湖中心堆砌假山,山上植被皆是世间罕有,一草一木贵如黄金,而湖中有锦鲤万条,随手洒下饵料,那便是万鲤朝天的奇景。
刘秀第一次见到阴丽华时,这小妮子恰巧跟女仆在自家的花园中嬉笑玩耍,当时才刚刚过完十岁的生日。也许是有些早熟,再加上本身就是个美人胚子,这个年仅十岁的小萝莉,竟然生的这般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令刘秀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生命,痴痴地定在原地,目不斜视,一颗爱情的种子渐渐在心中生根发芽,然后在刘秀的嘴角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傻笑......那一刻,刘秀只知道傻笑,傻到嘴角流了哈喇子沾湿了衣裳都没觉察到,活像个大猪蹄子。
小妮子发如青丝,肌肤胜雪,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清澈眸子如一汪清泉,唇如樱桃,口若含丹,身穿黄绸牡丹兜开叉紫霞裙,耳着粉絮幻幽穆吊坠,头戴琉璃孔雀玉石发簪,一双玲珑精致的玉足踏着木屐,从裙摆下只露出了薄如蝉翼的洁白足衣,宛若画中仙女,似下凡间。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位伊人,在水一方”当应时应景。
后世所说的“梦中情人”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刘秀缓缓地抬起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此刻却恰巧有一只苍鹰从空中翱翔而过,展开锋利的翅膀,露出坚韧的鹰嘴,时而底飞,时而长啸,时而嘶鸣,在一片巨大的蘑菇云当中翻来覆去,若隐若现,直至彻底消失在无尽的天边......
那一刻,刘秀真想敞开心扉,彻底放肆一把,对着天空呐喊,阴丽华,等你长发及腰之时,我娶你,可好?
可眼下,阴丽华,小仙女一般的阴丽华......居然被贼人给绑架了!握草!
刘秀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抓住邓晨的肩膀使劲摇晃,厉声问道:“姐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绑架了丽华?”
邓晨的肩膀被刘秀抓的生疼,全然顾不上,连忙忧心忡忡地答道:“昨日清晨丽华跟侍女一起去新野集市上买东西,直到傍晚还没回来,这才知道是被贼人给绑架了。初步估计是那绑匪看中了阴家的富庶,想要勒索赎金,次伯现在一方面准备赎金等绑匪消息,一方面已经派阴家所有的家丁、门客出去寻找了。”
“按照车辙的痕迹,绑匪像是往舂陵一带跑了,这一带可是伯升的地盘,我这才想麻烦伯升发动他手下的门客帮忙寻找一下。只要丽华没事,阴家花点钱事小,可是丽华一个女孩子家,长得又那么漂亮,这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毁了一世清誉,这可如何是好啊?!”
邓晨口中的“次伯”指的是阴丽华同父异母的大哥,也就是阴家的家主阴识,字次伯。
刘秀听罢,顿时心急,他二话没说,抄起刘演挂在墙壁上的一口宝剑就冲了出去。
“三哥!”
“三弟!”
“文叔!”
自动屏蔽了刘伯姬、刘演、邓晨三人的疾呼,刘秀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丽华,等我,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