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间寻访了月余之久,却始终不曾寻得那名唤丹阳的浆果,或者是名为清沁琼酥的美酒,黑白无常并李天王化作阳间凡人模样四处打听,所遇之人别说见过,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李天王郁闷的叹了口气,脚步也显得疲累迟缓。回头望望化了人形更显得神清气爽的黑白无常,李天王没来由的抱怨起来:“咱们歇上一歇喘口气如何?这样不停的找下去,还没找到不说,一准都累垮了。”
范皓笑了笑,安慰他道:“也好,前方若有村落,咱们便歇歇脚。”
李天王气道:“天仙冥鬼要想歇息竟还需要村落?直接幻化一个出来不就得了?分明是又要进村落去打听!真是服了你们两个,哪里来的这般精神气。”
范皓顺着他的心思,耐心的劝道:“李天王莫怪,黑白无常也是希望能够尽快了结此事,早一日卸下重任才好获得真轻松。”
李天王叹道:“这倒也是,那便走吧!”
继续走出一大段,仍是不见一个村落。虽不见村落,却在前方山脚下出现了一座庙宇。李天王手搭凉棚仔细看了看,突然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本王竟然到家了!”
黑白无常抬头望去,远远的望见那座庙宇的匾额上,果然标的是‘天王庙’三个字,这还真是到了他的家了。
这座突兀的建立在山脚下的天王庙,四周不见村庄,想必香火好不到哪里去。果然踏进庙中,入目四周残旧的蛛网结布。
李天王面色十分尴尬,范皓再次安慰了他一句:“好歹你还有庙宇供奉,像我等鬼差,却什么都没有。”这才替李天王驳回了点面子。虽说这庙宇残破潦倒,但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李天王便招呼黑白无常,打算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歇歇脚,却听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来了。
黑白无常本打算遁去身形,后来一想,他们本已化为了生人,也就没有了躲藏的必要,便与李天王一道,静立在了庙宇中。
不一时,果然进来一个村妇,乍见三名男子在庙中立着,着实吓了一跳,尤其是李天王化成的模样,圆目刺眉胡须横生,吓得那村妇险些将手中的篮子扣在地上。
“大嫂不必惊慌,我们只是路过,暂借此地歇歇脚。”范皓忙出声安抚道。
那村妇见另外两位黑白装束的,模样俊秀年龄也不大,这才宽了心,但仍是有些疑虑的四处扫视一周,见这庙中并没其他异样,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村妇走到供桌位置,一直都不敢说话,只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从篮子中取出一些食果摆放在李天王神像前,点了两根细细的蜡烛稳在两侧,又取出一把长香燃着。
李天王不错眼的瞅着村妇的一系列动作,心中十分纳罕,这天王庙如此破旧,竟还有村妇前来为他上香?
只见那村妇将香点燃插在香炉里,便跪在地上口中叨叨念念起来。
听不清楚她在拜求着什么,李天王却上前一步,抓了一颗毛桃儿张口就咬。村妇抬头一看,不禁急叫道:“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吃神仙的供品?你这可是作孽呀!”
李天王口中的那块毛桃儿还没来得及吞下,便含混不清的回道:“大嫂有所不知,神仙是吃不到阳间的供品的,除非他下凡化为人身才吃得到,还不如让我替他吃了的好。”
村妇气道:“你这后生,怎敢说出对神明大不敬的话?你吃了我供给天王神的供品,他若不保佑我了,我一家五口可怎么活哟!”
村妇的一通抱怨,将李天王说蒙了,不就是吃了口毛桃儿么,不至于要了她一家五口的命吧?但见那村妇似乎要哭出来,李天王忙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毛桃儿放了回去,不好意思的劝慰道:“大嫂,你别哭,可是有什么困难说与我听,兴许我能帮你。”
村妇哀哀的诉道:“你又不是神仙,如何帮得了我?”
李天王本来想说自己就是她拜求的天王本尊,可打死这村妇她也不会相信。情急之下忙回头求助的望向黑白无常,却见黑白无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摊了摊手表示没辙。
李天王干脆一咬牙,叫道:“你怎知我帮不了你?那上面坐着的,分明只是一尊泥胎,求那泥胎还不如求个活人!说吧,你到底要求他帮你做什么?”
那村妇被李天王的气势吓得不轻,忙认真回道:“我我我……我家母猪要产崽了,这可关系到我们一家五口下半年的口粮……”
“噗……哈哈哈……”一旁的黑白无常实在憋不住的大笑出声。
李天王的一张红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羞愤的气道:“你!你这无知的村妇!托塔李天王乃是天庭上司掌天宫卫戍的神仙,怎会管你这母猪产崽之事!”
村妇眨了眨眼睛,纳闷的问道:“那在此处给他建个庙,岂不是糊弄我们老百姓?难怪这庙没有香火,原来这天王神一点儿用都没有啊?”
“你!”李天王被这村妇气的险些背过劲去,却还是强忍住怒火的回道:“你且回去吧,你家母猪死不了!”
村妇又眨了眨眼,诧异这后生不仅脾气大,而且精神也不太正常,不然怎会满口的胡说八道,反正天王神拜也拜过了,村妇便起身出了庙门。走了不远,却又匆匆折了回来,村妇将头探进门内望着他们三个,悄声问道:“你们三位,不会是想晚上宿在这破庙里吧?”
李天王气不顺的反问道:“有何不可?”
村妇朝庙内瞅了一圈儿,方才善意的提醒道:“你们还是不要宿在这里的好,听说这里,晚上闹鬼啊!”
黑白无常对望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天王庙里闹鬼怪?那这小鬼也是忒胆大包天了,更何况,眼前就有两只不闹的大鬼呢。
李天王闻言却哈哈大笑道:“鬼有什么好怕的?它来几个,本天……本大爷便捉他几个!”
村妇见他们这般反应,不禁撇了撇嘴,挎了篮子扭身就走,隐绰绰小声嘟囔一句:“还本大爷?深井冰吧?等半夜那鬼真来了,看不吓死你个吹牛的!”
……
一更过后,山上竟然起了凉风,吹得庙窗上破旧的窗纸哗啦啦作响。
李天王早已靠着一根梁柱进入了梦乡。谢逸却转头望向窗外,偌大的月亮被黑云遮去了一半,山脚下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古怪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这环境还真有那么几分阴森的可怖气氛。
范皓走到谢逸身边,抬手轻轻的揽住谢逸清削的肩膀,关切的轻声问道:“必安,你在担心什么?”
谢逸回头望向范皓,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竟从范皓的脸上看出几分东华帝君的模样,不禁愣了愣神,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无赦,也许是我多虑了,总觉得此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范皓轻叹一声,劝慰道:“我知道你还在伤心三清观的事情,师父他们去的不明不白,无赦心里也很难过。但不管怎样,我们竭尽全力去查便是,左不过是那罪恶者有称霸六界的野心,妄图放出魔族混乱六界,还能怎样?”
谢逸沉默不语,范皓的劝慰说的直白,他也听得明了,可事到如今,所发生的桩桩件件的诡异之事,一直都像是有所关联,一直都令他想不通透,这看似棋局上操纵者随意摆布的黑白棋阵,究竟会是个什么阵仗?
范皓见谢逸没有回话,深知他心思细腻,不是一两句劝慰可以抚平,便也不再多言,只把谢逸揽的更紧了些。
忽然,安静的庙宇中,哗啦啦响动了两声,黑白无常转头望向李天王,却见他睡的正香,好像并未动弹过。
哗啦又响了一声,黑白无常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地,却见那祭坛之上,不知何时趴了一条黑影,原来这庙内果真闹鬼!
不过这鬼也真够蠢的,竟连冥府拘魂鬼君黑白无常在此都察觉不到,再说还有一个仙界的托塔李天王呢。胆敢在他们面前明目张胆的出来闹事,说明这只鬼有点儿神经不太正常。
那黑黢黢的鬼将鬼爪伸进了一个坛子中搅了搅,发现竟然是空的,便一把将那坛子摔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碎响,惊的李天王从睡梦中猛的弹起身来,斥问道:“雷震子你抽什么疯?”
那鬼闻听李天王的惊叫声,这才发觉庙中有人,爬将起来踉踉跄跄朝外遁逃。
谢逸冷眉一竖,飞速起身祭出锁魂链,箭一般直直套在了那只鬼的脖颈上。
那鬼回头一看,望见黑白两道人影像极了传说中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不仅不害怕,反而嗤笑道:“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出来吓唬人啊?我可不怕你们!”说完,扯了扯自己脖颈上的锁魂链,又道:“你栓我做什么?我又没犯法!”
清醒过来的李天王走到近前看了看,纳闷的问道:“这是个什么鬼?怎么如此胆大,见了你们两位都不惧怕的?”
范浩无奈的回道:“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