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皓将手中的冥荧签恭敬的上呈阎罗王,回道:
“禀阎罗王,此次共有十三只冥荧签一同坠落,我等到了阳间,却未能寻到那新死的十三只魂魄。”
“阳间又开始打仗了?怎的一下死了这么多?你说这活人怎么还没死鬼踏实呢?天天打打杀杀的……”
阎罗王一番不着调的鬼逻辑,众鬼皆显出麻痹的神情,方才还觉得他清醒着,如今看来,还不如糊涂的时候脑子正常些。
惊见众鬼看白痴一般的眼神,阎罗王识趣的闭了嘴,假装正经的咳嗽两声,这才恢复了正常的问道:
“两位鬼使说来听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见阎罗王终于言归正传,范皓这才回道:
“十三只魂魄并未在*附近,方圆百里都不曾寻得,而且……阳间负责断案的竟查不出这那十三具死尸的死因,所以我等才赶回纠纶宫向阎罗王禀报。”
魂魄失踪?死因不明?阎罗王惊疑不定的望向崔判官。
崔判官会意,忙将手中的生死簿翻开,对照着冥荧签上的信息仔细的查看起来,翻了几页之后,崔判官惨白了一张脸。
“阎罗王,这十三条魂魄,生死簿中竟然没有!”
“混账!凡于阳间轮回者,必登录生死簿中,怎么可能没有?死的记录没有,难道生的也没有?”
阎罗王生气了,这崔判官一直很敬业的,怎的最近却频繁出错?
崔判官极是委屈,生死簿中明明一片空白,可这实在是不应该啊!但他不敢忤逆阎罗王,只好将生死薄双手递上,请阎罗王亲自察看。
十三条生与死的登录之处的确一片空白,但这并不代表没登录过,而是那些内容凭空不见了,和他们的魂魄一样,莫名消失了。
阎罗王惊的鬼目圆瞪,崔判官果真没有撒谎,借给他十个鬼胆,他也不敢触犯冥界律法擅自抹除这些轮回生灵的记载。
而十殿阎王又没有这项特殊法能,除了崔判官以外,也只有冥帝可以做到,但冥帝不可能做这等错事。
饶是阎罗王在阳间时断案桩桩,来冥府后审判无数,这种情况却未从遇到过。
阎罗王皱紧了眉头,复又望向范皓与谢逸,问道:“两位在阳间可曾见到那十三具尸体?尸体有没有可疑之处?”
谢逸答道:“十三具尸体均为修道之人,不知这算不算可疑之处。”
谢逸话音一落,阎罗王更是惊的胡须朝天,紧张的望回一旁的崔判官,发现崔判官也正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修……修道者?”
阎罗王咕哝一句,似是在问崔判官。
崔判官挥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悄声回道:“阎罗王,如果下官没算错,这已经是第七百三十四个了。”
阎罗王蹙紧眉头,道:“看来此事不能再忽略了,要赶紧查清楚,否则……”
“阎罗王”谢逸忽然打断阎罗王与崔判官的对话,直接说道:“必安生前曾遇到过一次类似玄案,也是几位修行道长,被依附在幼童身上的六七只恶鬼所害,死状同这十三具死尸一样,身上无伤体内无毒!”
谢逸将他第一次遇到元烨时那件诡异的事件描述了一番,唯独没有提起元烨出现救他的那一幕。他在观察十三具尸体死状之时就意识到这两起事件或许有着某种关联,若他猜的没错,就该从害人的恶鬼开始着手调查。
“恶鬼?”
谢逸所言让阎罗王听来简直就是笑话,恶鬼均在幽冥地府中受刑,怎会跑去阳间害人?除非是那些得了特赦放回阳间去复仇的冤鬼。可冤有头债有主,冤鬼只找害死自己的人,也不可能加害无辜幼童或道士吧?就算是怨报在幼童或道士身上,生死簿中亦当有所记录,所以谢逸的推断在阎罗王看来无法成立。
“恶鬼!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恶鬼。必安只是猜测这十三具尸体的死因,但未必是对的。不过……那十三具死尸排列的形状也有些不太寻常。”
谢逸十分肯定的语调令阎罗王提高了警觉,又闻听十三具死尸的排列似有所指,遂问道:
“怎么个不寻常法?”
谢逸不语,只是近前从案上执起笔,在一张绢帛上仔细绘出了他暗暗记下的那个形状。
图刚画完,阎罗王与崔判官望着那张纸,震惊到无以复加。
崔判官指着谢逸画出的图案,胆战心惊的叫道:“这……这难道是……噬魂咒?”
‘噬魂咒’三字一出,除了谢逸与范皓,满殿其他鬼怪均是鬼眼圆瞪,阎罗王的一张脸也登时刷满了铁锈。
“阎罗王,这真的是噬魂……”
“放肆!”
阎罗王冷声喝断,严禁崔判官继续说下去。崔判官惊吓的噤了声,仓惶的收回生死簿抱在怀中再无言语。
阎罗王四下里扫视一周,威严的命令道:
“今日之事甚为蹊跷,本王还需上禀冥帝知悉,诸位在证据不曾确凿之前切忌胡言乱语。否则,一律冥法处置!”
众鬼听令紧忙应是,个个低垂了头,仿佛刚才的所见所闻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唯独范皓与谢逸疑惑不已,他们初到冥府不久,还猜不透阎罗王为何会刻意遮掩,又不好追问,只得双双噤了声,待等着阎罗王的下一步动作。
阎罗王挥了挥手,示意众鬼退下,单带了崔判官,抱了那本记录消失掉的生死簿,匆匆忙忙出了纠纶宫。
耿傍将胳膊随意的搭在罗刹肩上,低头细语着准备离开,却被追上来的范皓谢逸拦住了去路。
不是范皓没听懂阎罗王禁提此事的命令,而是阳间还有人在等着他们回话。所以,范皓与谢逸互相使了个眼色,打算冒险打听打听,关于这不能提及的‘噬魂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竟令阎罗王讳莫如深?
耿傍被两鬼使罔顾冥令的举动惊大了牛嘴,罗刹的马脸也拉了老长,无奈范皓不肯放行,谢逸也在旁侧冷漠的盯着他们。耿傍与罗刹突然发现,这一黑一白两鬼使的森寒之气竟令他们有些胆颤,这气氛,倒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罗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左右细心瞅了瞅,见四周片鬼也无,才压低了声音道:
“两位鬼使还是稍安勿躁吧,此事恐怕涉及冥帝之术,实在不敢妄言啊。”
“冥帝?你是说天齐仁圣大帝?”
范皓蹙了眉目,怪不得阎罗王严令禁止议论此事,但那又如何?事情总归是要查的,查就该水落石出。
“正是!范鬼使与谢鬼使初到这冥界不久,许多事情还不清楚,暂且耐下性子,等等阎罗王查证回来的结果吧。”
罗刹见范皓一副略显惊讶的表情,量他定是听出些端倪,想必不会再追问了,便拉下肩膀上耿傍的胳膊抱在怀里,推搡着耿傍尽快离开。
见罗刹与耿傍不愿细说,范皓与谢逸只好先回住处,进屋后将门闭了,谢逸问道:
“无赦,你长修术法,之前不曾听闻过这‘噬魂咒’么?”
范皓思索片刻后,道:“三清观中涉及六界的术法典籍虽多,但详细记录的大多都是阳间修行的术法,其余只有简单介绍,并无绘图,甚至有些只记录了名称而已,这‘噬魂咒’便只有一个名称,收录在阴间术法典籍中,对于凡人来讲,不过是个鬼传说。”
谢逸不解,追问道:“什么意思?”
范皓蹙了蹙眉,回道:“噬魂咒对于阳间来说,只是传说中阴间鬼怪的某种术法,至于详细内容,一概没有记载。”
“原来这噬魂咒果真出自冥界,那么恶鬼行凶便极有可能不是猜测?”谢逸不假思索的继续问道。
范皓回道:“方才听罗刹所言,此事涉及冥帝之术,由此推断噬魂咒极有可能与天齐仁圣大帝有关,所以阎罗王才不许我等妄言……”
谢逸不再追问,将目光移向窗外那片幽冷蓝光中的白花野草。
天齐仁圣大帝又称冥帝,是冥府最高的统治者,冥界律法的制定者,他们还不曾见过,这众鬼口口相传拥有通天异能的冥帝,就算会用这噬魂咒,却没有一丝用这噬魂咒去阳间杀人的必要。
“噬魂咒顾名思义,定是吞噬魂魄的术法,想必是为了严惩那些恶鬼所创,但这噬魂咒又怎会流去阳间?”
范皓疑问一句,谢逸却仍旧不发一言,他心中所想的,却是他第一次遇到元烨时与恶鬼的争斗之事,与这次的命案究竟有没有关联。
范皓见谢逸不答,神情若有所思,唯恐打扰到他也就不再出声,只把手中的黑金骨扇打开,兀自闲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