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冰从空中跃下,伴随着黑色的阴雷。阴雷直直劈在蒋妍所布的阵法阵眼上,聚阳石和锁阴链“碰”地一声散落在四周。
沈若冰稳稳落地,右手一甩,桃木剑出现在手心“聚阳抑阴,你当这宁城的大学生是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弄这些歪门邪道,要死你自己去,别拉我们下水。”沈若冰斜眼睨了那个叫蒋妍的女人一眼,左手手腕的红线也慢慢绕着手臂游动起来,蓄势待发。
阵法被破,作为主阵之人的蒋妍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她咳嗽两声,捂着胸口惊疑不定地看向沈若冰“道修?你是谁?”她问道。
沈若冰上前两步,捡起一块聚阳石,在手里打量着。没有理会蒋妍的意思。
倒是老和尚开口了“女施主,又见面了。既然你也是同道之人,我等也不必隐瞒。你可看到这宁城上空的虚影,这乃是战魂的煞气凝聚而成。如果不尽快处理,这整个宁城恐怕会生灵涂炭啊!阿弥陀佛”
沈若冰看得出这和尚一身正气,神识中隐隐有佛光笼罩,一看便知是真正的慈悲之人。对着他,沈若冰也收起了那尖锐的态度,笑着说:“大师所言,阿冰是知道的。但是大师您真的认为,凭这个。”她拿着聚阳石在几人面前晃了晃,继续说:“凭这个能拯救这宁城八百万人的性命?”
大师宣了声佛号,说道:“女施主放心,此法乃蒋施主家传的,当年已经在扬州城和嘉定城试验过。扬州嘉定现今仍存于世,便知此法可行。”
沈若冰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蒋妍一眼,意有所指地问道:“蒋施主,你说这大师说的,对吗?”
蒋妍面色复杂,她心中隐隐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可能知道此法背后的后遗症,但压制战魂出世只有此法可行,牺牲一部分的宁城百姓,能保全整个宁城。在蒋妍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已经快接近黄昏,蒋妍心里着急。黄昏后,阴气盛,阳气衰,他们必须在黄昏前将阵法布置起来,否则又得拖一天,战魂在世若犯下罪孽,必会反噬国运。因此必须得争分夺秒。
“闫军,拦住那个女人。大师,我们重新布置阵法。”蒋妍看了沈若冰一眼,这样说道。
沈若冰眉毛一挑,嘴里发出冷笑,那女人居然敢这么应付她!简直不能忍。
心中有一种被忽视的愤怒,沈若冰出手便毫不留情。那个叫闫军的是气修,一招一式都会引起空气的振动,沈若冰向后飘了几米远,不与闫军打近身战。
她左手手腕上的红线慢慢散开,以螺旋状围绕在她的身周。那闫军大喝一声,抬起右手重拳出击,他拳头周围传来空气撕裂的声音,拳头的劲气直直向沈若冰袭来。
沈若冰嘴角一挑,身子微微后仰,身后两束红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子左右两侧窜出,而后在沈若冰身前不远处纠缠在一起,正面向闫军的劲气迎去。
劲气和红线正面相接,红线被劲气撕裂了一些而劲气也慢慢被红线消磨,直至消失。红线并没有因此停止动作,只见其在劲气消失后径直向地面而去。沈若冰的身子借红线之力被高高托起,她凌空翻了个身,桃木剑在其手中变成了两个木制的黑色拳套包裹双手,然后沈若冰借重力直直向闫军冲去。
闫军瞳孔猛地一缩,他想侧身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细细的红线,他一动作,红线就迅速缠上了他的双脚,虽然他立马运气崩断了红线,但就是那一耽误,沈若冰的双拳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见躲避不及,闫军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沈若冰的拳头落在其手臂和肩膀之上,闫军只感到一阵剧痛从伤处传来,他仔细一看,发现被沈若冰拳头打伤的地方不仅好似被火烧过一般,皮肤上起了一阵焦皮。而且伤口处隐隐出现一种黑气,在不停地腐蚀其周围的皮肤。
沈若冰得理不饶人,趁胜追击。她身周的红线几束几束纠缠在一起,好似一只只触手,时不时就给闫军来几下。直到打到消气了,沈若冰才一个定身符将其定在原地。
“好久没有这么爽快地动手了,自从我上大学后,就没有打过近身战了,全身舒畅啊!”沈若冰绕过闫军,貌似不经意地踢了一块小石头,石头直直向着阵眼飞去。
一阵好似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蒋妍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又一次,那个女人又一次破坏了阵法。
蒋妍看向沈若冰,只见沈若冰状似无辜地摊了摊手,一副可惜的样子令蒋妍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痒。
蒋妍将手中的聚阳石和锁阴链一扔,转过身来。脸上好似画了油彩,手上也出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鼓。鼓是用兽皮制成的,十分古朴。晃动间发出悠远而不沉闷的声音,好似每一声都敲进人的心里。
“我说是什么邪魔外道,原来是个萨满啊。”沈若冰轻笑着说道,手上动作不停,张扬的红线迅速向蒋妍窜去。
蒋妍冷笑一声,竟在原地慢慢舞动起来。她一边舞动着身子一边有节奏地敲动着小鼓,嘴里还不停地念着满文。沈若冰惊讶地发现随着蒋妍的舞动,她身上的神圣之气越发强烈,而且她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气场。不管沈若冰如何用力,她的红线也不能靠近蒋妍的身子。
“道修,让你看看我萨满祭祀舞的厉害。”蒋妍说完,竟主动向沈若冰靠近。
蒋妍的每一步都蕴含着奇妙的轨迹,沈若冰发现自己只要一去看她,就会不自觉得精神恍惚,而且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敬畏和崇敬之情。
沈若冰用红线狠狠地戳了戳自己的脑袋“该死的萨满,只会一些迷惑人心的邪门歪道!”说完,她单手结印,巨大的掌心雷直直向蒋妍劈去。
就在这时,“阿弥陀佛。”老和尚宣了口佛号,手中的降魔杵顺势飞出,挡在了蒋妍的身前“女施主,有话好好说,我们先罢手吧,我等都是为解救宁城八百万百姓的人命而来,何不坐下来谈一谈。”
沈若冰眼珠转了转,开口说道:“我愿意罢手,说不定人家还不愿意呢!”说完,意有所指得看向蒋妍。
蒋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有些害怕。在刚才,掌心雷即将要劈到她的刹那,蒋妍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远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对手,那个女人明明是道修,但在面对他们之时,却丝毫没有用法术的意思,说明她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对于他们的挑衅,权当是逗趣而已。
蒋妍也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已知敌我实力相差悬殊,便也顺着梯子下了。她慢慢将小鼓收起,脸上的油彩也缓缓淡去。
确定了两个女人已经罢手,大师长舒了一口气。他对着沈若冰做了个佛礼,开口道:“女施主为何阻止我等布阵压制战魂?”老和尚不傻,他听沈若冰话里话外的意思,加上这几日他自己的所见所闻,使其不得不怀疑这大阵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后遗症。
沈若冰看了面色难看的蒋妍一眼,幽幽开口道:“大师你是佛修,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聚阳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引人阳气,和那用阳气的修炼的妖物无异。这所谓聚阳乃吸活人的阳气,阳气对人的重要性大家都清楚。今天你们这大阵一成,想必明天就能看到很多学生因精神恍惚而出车祸的报道了。”
了远大师虽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沈若冰的话还是吃了一惊,那他们这几日做的……了远大师不由把目光看向了脸色极差的蒋妍。一旁调息的闫军也听到了沈若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也不由地将眼神放到了蒋妍的身上。
蒋妍被三个人盯着,不由有些恼怒。她冷哼一声,开口道:“她说的没错,这聚阳抑阴法阵的确会使被法阵笼罩的人们阳气泄露,精神恍惚甚至早逝。”说到这里,她看到了远大师一脸懊恼以及闫军眼里的失望与震惊,不由火大。“别一脸罪过的样子,看得人恶心。你们也不是瞎子,宁城现在的情况都是看在眼里的。这聚阳抑阴的法阵用一二百万人的牺牲换整个宁城的安宁和国家气运的昌盛有什么不对吗?宁城危在旦夕,而从古到今只有这一种办法曾经成功过,既想破解战魂出世之劫,又想不付出代价,哪有那么好的事!”
蒋妍的话让在场三人陷入沉默,蒋妍见沈若冰不说话了,冷笑一声,正想继续动手布置法阵。但她手中的聚阳石再次被沈若冰打落。
“你干什么!”蒋妍大怒。
沈若冰撇撇嘴,开口道:“真是伶牙俐齿,差点被你绕进去。对!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成功就要付出代价。但是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些学生和百姓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把他们的健康和性命作为代价。人的生命可贵,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天地诸神都没有资格在没有询问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决定他们的命运。”
蒋妍嗤笑一声“那你让我们什么都不做,看着战魂一步步显化,然后整个宁城变成死城?”
“我可没那么说,你们最好先查查为什么这战魂会突然出世,要知道华夏国运正盛,按理不应如此才对。”沈若冰见蒋妍还要再说,她脑袋一热,开口道:“至于遏制战魂的办法,给我七天,我会拿出办法的。”
话一出口,沈若冰就后悔了。冲动害死人,因果如此复杂的事,她怎么就一头扎进去了呢!七天,开玩笑,她去哪找解决方法。
但蒋妍倒是一愣,而了远大师和闫军则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若冰。蒋妍许是看出了沈若冰的心虚,根本不给沈若冰开口补救的机会,轻笑一声“那就拜托这位姑娘了,七日后,我们静候佳音。”说着就带头向校门方向走去。
闫军感激地看了沈若冰一眼,小跑着追上蒋妍。而了远大师更是宣了个佛号,口称“施主慈悲。”让沈若冰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刘易在身处结界外,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见蒋妍他们出来,问道:“搞定了?”
蒋妍冷笑一声“那位说,她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就等着瞧吧。”
刘易顺着蒋妍所指望过去,看到了沈若冰的身影,便开口道:“阿冰是地府敕令御封的天师,既然她开口了,那必然会有解决的办法。”
三人听闻沈若冰的身份,大吃一惊。就连蒋妍也收敛了脸上的冷笑与不屑,换上了震惊和敬畏。了远大师直接开口道“有天师插手,宁城之大幸啊。”
因为忘了将纸鹤收起,所以几人的对话,沈若冰听得一清二楚。
“屁幸啊,如果天师真有用的话,王叔早就出手了,拯救八百万人的性命这种功德可不是能简单遇到的!”沈若冰便吐槽着边往回走。
下午的课已经结束了,郑悠在门口玩着手机等她,见沈若冰垂头丧气地过来了,“噗嗤”一笑“咋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你没见你跑出去后教授的脸色,他差点被你气的心脏病发,你以后上课小心点。”
沈若冰闻言脸色更差,她一把靠在郑悠身上,说道:“做事不过脑子,让我去死一死。”
但是既然话说出口了,就得做。沈若冰回到宿舍又开始了疯狂的查资料之旅。这回郑悠也一起帮忙了,她虽不懂灵异界的事,但是字还是看得懂的,两人疯狂得寻找有关战魂显化的资料,但是一个晚上都毫无所获。
见已接近凌晨,沈若冰喊了停,两人简单洗漱后,便直接躺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
大学城远离喧闹的城市,宿舍外已将漆黑一片,只有柔和的路灯还在坚持工作着。月光从窗户里透过一丝一缕照在郑悠的床边。
郑悠床头的衣服稍稍动了动,一个漆黑的泥塑慢慢地从衣服中飘出来,浮在半空。
一个称不上陌生的身影在宿舍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慢慢显化。若是沈若冰见到眼前的丁冬必然会大吃一惊。只见他还是五六岁的样子,但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单纯与稚嫩。白得过分的脸颊上透出一抹怪异的青色,眼仁还是黑色的,有淡淡的黑气在里面氤氲着。他全身上下渗着黑气,使人从心底泛起一股凉意。
丁冬出来后,小心翼翼地往沈若冰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还在熟睡,便长长舒了口气。随后慢慢飘向窗户,从窗户离开前,他回头看了郑悠一眼,脸上露出委屈和挣扎的表情。
丁冬离开后,原本应该在熟睡的沈若冰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低声轻叹一声,起身跟了上去。
凌晨的大学城并没有什么人,沈若冰在身上拍了轻身符和隐身符跟着丁冬一路飞行,来到了宁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沈若冰不由皱了皱眉,丁冬还那么小,怎么会懂得来这种地方。
只见丁冬在一个路灯下慢慢显化,随后收敛了浑身的黑气,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可怜小孩。
不多时,只见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醉醺醺地从一个酒吧里走出来,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大概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有说有笑地和朋友告别后,她孤身一人经过丁冬所在的路灯,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但不知为何她回头望了一眼,见到丁冬便往回走到他跟前“小弟弟,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是被人贩子拐了逃出来的吧。”
女孩不待丁冬说话,便自动脑补了一圈。看得出她是个热心肠的人,她牵起丁冬的手,一边领着他一边说:“要不你今天先去姐姐那住一晚,反正我爸妈不在家,明天我送你去警察局啊。”
丁冬低着头,脸色看不清楚,只听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姐姐。”便乖巧地跟着走了。
沈若冰悄声跟上他们。
“小姐,这么晚了带着个小孩。陪我们一起玩玩吧。”突然几个黄毛的混混从阴影处窜出来,挡在了那个女孩和丁冬身前。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强自镇定后,大声说道:“走开,我可是学过跆拳道的。”
女孩色厉内荏的样子引起一片哄笑。混混们一步步逼近,女孩领着丁冬一步步后退,到退无可退之地。女孩的眼眶红了,她咬咬牙,开口道:“让这个小弟弟先离开。”
一个鼻子上打了耳洞的混混轻笑一声,说道:“小姐,别开玩笑了,我们这么傻,会那个小鬼跑出去找救兵吗?”
沈若冰皱着眉,她见丁冬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正想出手。
这时丁冬动了,他身上冒出一缕缕黑气,迅速向几个小混混背后的影子扑去。
那些混混的影子好似活过来一般,竟狠狠掐住了自己主人的脖子。
女孩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看着眼前明显不符合科学的景象,大声尖叫起来,她闭着眼睛尖叫着往外跑,不容易的是,她居然这个时候还不忘拉上丁冬一起。
丁冬被拉着跑远,他回头看了看被自己的影子掐着难以呼吸的混混们,眼中闪过厌恶和挣扎。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在混混们即将窒息的那一刻,丁冬突然停手了,那影子没了力量支撑,迅速变回原样。
“有鬼啊!”凄厉的男声在夜晚漆黑的街道上回响,久久不息。
另一边,女孩带着丁冬一路小跑,跑到了连她自己也也不认识的地方。
“咦,这是哪啊,小弟弟你害怕了是不是,对不起啊,害你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留下童年阴影才好。”女孩自己也是一脸害怕却还是低声安慰着丁冬。
这是一条寂静的街道,路灯恐怕是坏了。灯光不仅幽暗还一闪一闪的。
女孩环顾四周,想要尽快找到回家的路。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
“姐姐,对不起,我忍不住了。”丁冬心中十分后悔,他不想伤害这个温暖的姐姐,可是他的魂体已经开始燃烧,只有鲜血才能浇灭这股火焰。早知道,就应该杀了那群混混,丁冬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啊?”女孩丝毫感受不到眼前的危险,她歪着头问“你是要上厕所吗?再忍忍吧,姐姐很快就找到回家的路了。”
一滴眼泪从丁冬的眼里落下,滴在地面上,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小洞。家,这个词一下子戳中了丁冬的心,他想和妈咪在一起,他不想杀人,可是自从从那边回来后,只要丁冬一天不杀人,他的灵魂就会想被燃烧那般痛苦。
第一天的时候,丁冬坚持着并不想杀人,他将自己锁在沈若冰布置在寝室的阵法里。但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魂体在被煅烧的灼热感。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好似要将他的魂体烧成灰烬。
那日他爆发的力量突破了阵法,也是那天,他第一次双手沾上了鲜血。至此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从而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恶鬼。
丁冬手上的人命已经不能用两只手数的清了,但是今天他不想伤害那个女孩。
所以丁冬突然甩开女孩的手,迅速向着宁城大学跑去,他答应过妈咪不杀人了,不杀人!
沈若冰脸上浮现一个欣慰的笑容,她揭开隐身符假装路过那女孩旁边。
女孩见到沈若冰,仿佛见到了救星。她连忙问:“中山路怎么走,我迷路了。”
沈若冰详细地和女孩交代了路线,见女孩的身影慢慢消失后,沈若冰再次催动轻身符往回赶。
沈若冰全速赶路,比丁冬早一步回到了宿舍。她拿起桌上的泥塑,摩挲着,心情复杂。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沈若冰回头面对窗户,说道:“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