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已经嫁了人的孙诗珂恰好回县令府邸见姨母。
从府邸门口那,远远的便能看到前衙围了好些人。
孙诗珂掀开车帘,一张略显苍白的柔美面庞上带着几分恹恹,随口道:“今儿是发生什么事了怎地围了那么多百姓”
孙诗珂自打嫁给了朱守备后,新婚燕尔,何其甜蜜,但朱守备是个粗人,身边又有个陪伴多年的通房丫鬟雪筠,两者之间多了个第三者,孙诗珂难免有些郁郁寡欢,这才回了姨母家准备散散心。
丫鬟墨浅见孙诗珂难得对什么事起了兴趣,赶忙自告奋勇道:“夫人,奴婢去帮您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撩起裙摆下了马车,便朝衙门口跑了去。
结果只过了半刻钟,墨浅便神色激动的跑了回来:“夫、夫人,你猜我看到谁了”
孙诗珂恹恹的:“谁啊”
墨浅略带了几分激动道:“是乔娘子啊!她拉了一车的贼人来,说要报官呢!”
孙诗珂略显苍白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诧异来。
“乔姐姐拉了一车贼人”
墨浅激动的点头:“是啊,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的,听旁边的百姓说,说是那几个贼人半夜爬乔娘子的院墙,恰好被乔娘子逮了个正着,乔娘子一人赏了他们一箭!——方才奴婢也瞧见了,那几个贼人腿上,切切实实带着伤呢!”
孙诗珂苍白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红晕来,她露出一个疲惫却又佩服的笑来:“不愧是乔姐姐。”
“夫人……”墨浅心疼的看向孙诗珂。
孙诗珂强打起精神来,笑道:“说起来,也许久没见过乔姐姐了。墨浅,你去盯着前头,等乔姐姐的事了了,你便请她来后衙相见。”
墨浅见孙诗珂难得提起精神来想做什么,人也高兴起来:“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墨浅高兴的一溜烟跑了。
孙诗珂脸上的笑便落了下来。
她想起临走时,那雪筠摇着腰肢来她房中,手里拿了个锦盒,说什么是大人赏的上好燕窝,特特献给夫人,让夫人带回娘家,也算她的一份心意。
听上去分外懂事。
——如果不是孙诗珂认出那燕窝,昨儿朱守备也使人送了她一份一样的,就连锦盒都一模一样。
原来就连这燕窝,也不是她独一个有的。
孙诗珂露出个寡淡的笑来。
……
汪县令不大高兴的从小妾屋子里出来,正了正官帽,脸拉得有些长。
从后宅那月亮门出来时,正好跟孙诗珂打了个照面。
孙诗珂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见过姨丈。”
汪县令脸上顿时满是笑意,亲切无比的跟孙诗珂打了声招呼:“珂姐儿回来了……你姨母一大早就念叨你要回来,念叨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笑意又深了几分,“朱守备可好”
孙诗珂照例回了几句,汪县令点了点头:“行,那你先去寻你姨母,衙门前头还有事,我先去看看——晚上等朱守备来接你时,姨丈备上好酒好菜,咱们一家子好好喝一回。”
孙诗珂犹豫了下,还是没说什么,只低低应了声好。
等孙诗珂进了后宅的主院,丫鬟早早通传了,县令夫人便迎了出来,一把搀住孙诗珂要下拜的胳膊,刚想嗔她一句怎么这般客气,但这仔细定睛一看,县令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着急道:“我的儿,你这——”
她说不下去了,赶忙把孙诗珂拉到了屋子里,屏退了丫鬟,这才压低了声音急急出声:“珂姐儿,姑爷对你不好”
孙诗珂摇了摇头,强颜欢笑:“守备大人对我挺不错的。”
县令夫人哪里信,坐都坐不住了:“对你好,你能憔悴至此”
孙诗珂捏着帕子,勉强笑道:“姨母……”
她不想让姨母替她担心,但面对亲人担忧又关切的眸子,孙诗珂再也没忍住,扑在县令夫人怀中哭了起来。
县令夫人听孙诗珂犹犹豫豫的说完她的纠结,县令夫人先是一愣,继而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她甚至差点笑出来。
外甥女竟然为了这等事在发愁
她语气轻松起来:“不就是一个通房丫鬟……你看你姨丈后院那么多小妾,我可曾为其发过愁”
孙诗珂默然不语,心中却道,那是因为姨母你对姨丈并无感情,无欲则刚,自然不会生了烦恼。
其实这也不怪姨母,甚至与她,成亲前也并没有把那通房当一回事。
大概是成亲后,与那男子做了男女间最亲密的事,生出了别样的心情吧。
孙诗珂不想让县令夫人为她太过担忧,她强笑道:“姨母说的对。大概是我庸人自扰了。”
县令夫人心疼的摸了摸孙诗珂的鬓发,开解道:“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只管加把劲,早日生下嫡子。不过就是一通房丫鬟,若实在看着碍眼,提脚卖了就是。”
孙诗珂不愿多说,温柔的笑着:“姨母说得是。不过眼下看来,那雪筠还不敢在我面前放肆,若她犯了规矩,我自会罚她。”
县令夫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唤了丫鬟进来服侍。
她这才注意到,孙诗珂身边那个丫鬟是个生脸,可见是朱守备家中的。
她“咦”了一声:“怎么没见墨浅那丫头”
孙诗珂笑道:“姨母,还记得乔姐姐吗……方才我在衙门外头见着她了,她似是有状子要告,我想着也有些时日没见乔姐姐了,便让墨浅在衙门那等着她,想一会儿同她再叙叙旧。”
县令夫人顿了顿。
那乔氏是个聪慧的,这些日子从未用救过珂姐儿的恩情来要挟过什么,可见也是个本分的。
珂姐儿与这样有分寸的人来往,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县令夫人便只笑道:“那也倒是巧了。可见你们有缘。”
孙诗珂笑容真切了几分。
不多时,墨浅便带着乔画屏进了这后院。
乔画屏先后行过了礼,孙诗珂便去扶她的手,笑道:“乔姐姐,许久未见了,你看着越发漂亮啦。”
县令夫人心下也暗暗吃惊。
算起来她有些日子没见这乔氏了,这突地一见,怎觉得乔氏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
不说旁的,就说脸上那淡淡的胎记,眼下不仔细看,几乎是淡到看不出来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县令夫人才发现这小寡妇,竟然是好一个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