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平静下来的平西侯府,倒是迎来了一对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正是兆寿大长公主先前设宴昭告天下收养的干孙女,魏月瑛。
还有她的兄长,魏月盛。
魏月盛,正是先前曾经跟乔画屏在路边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
魏月盛涨红着脸,同乔画屏连连作揖:“当时不知是侯夫人,冒犯了。”
他当时冲出来想在那些混混手里救乔画屏,结果差点把自己给送了。
最后还是乔画屏力挽狂澜。
乔画屏笑着让丫鬟倒上茶:“无事。不知两位过来,可有什么事?”
魏月瑛道:“是有一桩事。我同兄长的一位故友来了京城,是邬水梅氏的人。他听闻平西侯爷生得与他族中人有那么一分相像,特特求见。”
魏月瑛诚恳道:“我知道这请求很冒昧,但还请侯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与侯爷见他一面。”
魏月瑛所属的兆寿大长公主一派,在前段时间的动乱时期,旗帜坚定的与当时的周太后所代表的皇室正统站在了一处。
单从这点来说,乔画屏确实挺愿意给她魏月瑛一个面子。
更何况,乔画屏在听到邬水梅氏的时候,心思就微微动了下。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乔画屏没有立即答应,只是笑道,“不过,生得相似也是某种缘分。等侯爷回来,我问问他的意思。”
乔画屏没有立马回绝,可见这事已经成了一多半。
魏月瑛便笑着又同乔画屏聊了会儿旁的,便告退了。
等出了平西侯府,魏月瑛回头同魏月盛有些无奈道:“哥,你眼神就不能收敛一些?”
魏月盛吓了一跳,眼神游移,不敢承认:“你说什么呢?”
“还能什么啊?”魏月瑛叹息道,“旁人看不出来,我这个当妹妹的难道也看不出来?你看向平西侯夫人的眼神可不太对劲。”
魏月盛脸颊通红,显然羞愧难当:“我,我也没旁的意思……就是……”
魏月瑛道:“哥,我懂你的意思,平西侯夫人风采卓越,你心生仰慕也是能理解的事,但人家已经成亲了,孩子都五个了。”
魏月盛更是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妹妹,我,我真没旁的意思……我,我都知道的。”
魏月瑛拍了拍魏月盛的肩膀,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纵使她觉得她兄长也很是不错,但跟平西侯比起来,那还是差得远。
兄妹二人去了京郊的一处小院。
他们那梅氏故友便住在小院中。
“梅兄,我们已经同平西侯夫人说过了。”魏月盛看着这梅氏故友脸上占据了半边脸的面具,眼里闪过一抹惋惜。
想当年,他同妹妹上京时,梅兄还是一位翩翩美男子。
眼下再见,梅兄却已是面具覆面。
着实让人叹息。
梅氏男子声音嘶哑道:“有劳贤弟贤妹了。”
魏月瑛有些好奇道:“梅兄,那位平西侯,难不成真是你们梅氏的人?”
梅氏男子嘶哑一笑,情绪都掩在了面具之下:“难说。不过我们族里,十几年前,曾经逃过一个杀死了好几个族人的恶人,算起来,那恶人我还得叫一声堂兄。只是这么多年了,那恶人一直杳无踪迹……那平西侯失忆前分明姓梅,却要隐姓埋名;再加上他生得又与我先前有几分相像。说不得就是他。”
魏月瑛默默,再次跟梅氏男子确定:“你只是想确认对方是不是那个族人是吧?”
梅氏男子抚着自己脸上的面具,突然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魏月盛却有些紧张。
平西侯要真是那等能对自己族人痛下杀手的恶人,那平西侯夫人……又该如何?
一日后,平西侯府那边给兆寿大长公主府的魏月瑛递了消息,询问见面地点。
魏月瑛帮着梅氏男子跟平西侯约了见面的地点。
是在城郊的一处静谧茶室。
乔画屏同梅渊一道去的。
茶室中没有旁人,那戴着面具的梅氏男子背对着大门,正站在窗边远眺。
听得开门的动静,他回过头来,一眼便看见了梅渊。
那面具男子浑身微颤,声音嘶哑:“是你——果真是你。”
梅渊沉声道:“你认识我?我到底是什么人?”
那面具男子却不回答梅渊的话,只盯着梅渊的那张脸,死死的看着。
半晌,他才仿佛回神般,声音嘶哑道:“抱歉,我一时激动,竟然失态。”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梅渊乔画屏入座。
店小二过来给三人倒了茶,无声的退下。
面具男子苦笑一声:“平西侯,你是当真忘了?”
梅渊很干脆道:“全忘了。”
面具男子垂眸,面具之下,看不出他什么神情来,却只能听到他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你倒是忘得彻底。”
他端起茶杯来,浅啜一口,这缓缓的,用他那嘶哑的声音道:“你叫梅深,乃是梅氏主脉的嫡长子。后来不满梅氏的一些作风,尤其是当时你的姐姐,同旁人私奔后生下一子,被族中寻回囚禁,更是让你对族里的一些处事态度不满……”
“后来,你抱着那孩子离开。”
“族中起先也派人去找过你,只不过你像是销声匿迹一般,竟是再也找不到你半分踪迹。”
“……后来,你不知道打哪里听说了,你的妹妹,也要被族中强行嫁给邬水另一世家大族的人。你的妹妹早有心上人,你多年后头一次在族中现身,却是帮你妹妹跟她的心上人私奔……”
乔画屏忍不住看向梅渊。
梅渊,梅深,他这起化名的手法还挺简单的。
梅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那面具男子说了会儿,停了下来,又喝了口茶水。
他咳嗽一声,声音依旧嘶哑的犹如八十老翁:“……直到现在,你离开梅氏族中也差不多有十四五年了。”
梅渊沉默了会儿。
乔画屏也没说话。
那面具男子说完后,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梅渊。
梅渊像是陷入了深思。
好一会儿,他才缓慢开口:“看来从前我确实不太喜欢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