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呼唤,南悠希凝望床上的女人。
女人侧躺在床的里侧,面朝着南悠希,她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眉头紧蹙,睫毛颤抖。
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南悠希猜测。
是母亲的死?还是家庭的苦难?
女人的梦魇更加严重了,她的嘴唇跟着颤动起来,她垂在床单上的手指在痉挛,额头的汗水滚落在蓝色的枕套上,湿出一片晦暗。
南悠希心中的慌张和警惕少了些,他知道了女人也会害怕,也会愧疚,也会被梦魇住。
他抬起腿,用这个唯二能自由活动的肢体,踢了踢观月静的脚。
他不是好心的男人,唤醒观月静并非出于好意,而是因为——他憋不住了。
他的脚掌踢到观月静的脚跟上,女人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猛地缩起腿,坐起身。
汗水因她突兀地动作而甩出,落在床单上,她凶厉的眼还未从梦境中抽离,凝望着面前的虚空。
她喘息着。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惊魂未定的状态都很难说得上优雅,慌张、恐惧和迷茫交织的表情会让人显得很呆,很傻。
但观月静不同,她半眯的眼中满是凶意,紧绷的手臂随时可以给前方的东西一拳,就连胸膛起伏的声音,都像是进军的鼓声。
她的慌张、恐惧和迷茫,统统化作了攻击欲,显在她美丽的脸上,她像一条吐信的白蛇,带着危险的优雅。
南悠希惊讶于女人特殊的风情,一时忘了收回脚。
回过神来的美人蛇狠狠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女人的脚跟踢在他的腿骨上。
南悠希及时卸了这份力道,但小腿还是一阵疼痛。
“干什么?”观月静看着床脚的少年。
“我需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南悠希严肃地说。
“憋着。”
观月静抬起手,拭去额上冰冷的汗水。
“我觉得憋不得。”
观月静没有回答,她从床上起身,走向了南悠希。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但眼中还带着梦中的凶厉,她的沉默让南悠希有些忐忑。
他将自己放在观月静的处境中,想象自己劫持了一个人质后会怎么对待对方,觉得有些不妙。
想让男性人质乖乖听话,最好的方法是展露自己的权力,让对方服从自己。而展露自己权力的方法,便是令人痛苦。所谓权力,就是控制他人生存状态的能力,其中最根本的,即是让他人苦痛的能力。
只有感受痛苦,才会知晓恐惧,学会服从。
南悠希觉得自己草率了,但这份草率是必要的行动,他无法和生理抗争,一夜过去了,谁的膀胱能撑得住?
观月静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女人从口袋里取出了折叠刀。
南悠希心一咯噔,居然还要动刀子?
女人蹲下了身,她把玩着手上的折叠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冷漠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南悠希的脊背绷紧了,这是身体在做承受伤痛的准备,他知道这份准备要持续不短的时间。猝然的攻击只会让对方疼痛,不会产生恐惧,让人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降临前的等待。
过了十多秒,观月静探出了刀尖,在南悠希绷紧的精神中,划开了他身上的胶带。
“走吧。”她说。
南悠希看看胶带,再看看后退了一步的女人,知道自己被耍了,对方没有打算伤害他,刚刚是故意恐吓他。
这个仇他记下了。
等他翻盘之后,他也要提着刀……不,刀不够解气,他要提着枪,故意在女人眼前晃悠,让女人因还未射出的子弹而提心吊胆。
他双臂用力,挣开身上的胶带,只是身上的胶带,两手手腕上的胶带还在,观月静不可能让他真正的自由活动。
他缓缓起身。
不慢不行,万一动作太快,刺激了观月静,她一刀捅过来就完了。
“停下,门我来开。”
在南悠希快走到门前的时候,观月静叫住了他。
门是极好的障碍物,如果南悠希将她堵在卧室里,可以争取到不短的时间。
现在南悠希没有这个机会了。他也不打算用这个机会。
走出卧室,他瞥向楼梯,心中啧了一声。
楼梯处,一个大衣柜矗立着,胶带密密麻麻,封住了走廊通往楼梯的开口。衣柜的木板厚重,胶带在日光下闪过冰冷的光泽。
赤手空拳的话,很难突破这道障碍。
只能等待机会了。
他的步伐没有停顿,仿佛根本不在意楼梯处的阻碍。
路上,他思考观月静的行为。
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好说话?自己说要去厕所,就让自己去厕所了?
什么模范绑匪!
他继续将自己代入绑匪身份,进行思考。他之前想的是对付男性人质的手段,如果是对付女性人质,他有另外一套方法。
那套方法是——装可怜。这个方法不是建立服从关系,而类似于建立恋爱关系。
一个吸人精气的鬼怪是可怕的,但如果是一个白丝粉毛可爱小魅魔,它甚至不用自己动,也会有死宅主动送上门去。
以南悠希的样貌,只要对人质好一点,将自己的过往说得惨一点,就能博得女人质的怜爱,让她们主动配合了。
这个女人难道就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南悠希看地上女人的影子。女人的确生得美丽,而且她的美丽是这个社会中极少见的类型,她是白蛇、是雪狼,像近年来流行的爬宠,带着独特的令人恐惧的美。
在这个原子化的社会,大部分人的心中都蒙着孤独的阴翳,日本那些小教派,那些pua案例,都是在这样的土壤中蓬勃生长。拥有如此魅力的女人,如果真的使上手段,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脱。
南悠希想,他可以将计就计,假装被蛊惑,获取对方的信任,再伺机跑路。
说起来,这个连交流都不擅长的女人,真的有践行情感控制的手段吗?他感到疑惑。
他的疑惑正确。观月静知道自己应该教训一下少年,树立自己的权威,这是她在学校里,在同学的嘲笑和推攘中学会的道理。
刚刚在卧室里,走到少年身前的时候,观月静还在思忖,是揍少年一顿,给予他肉体的苦痛,还是放置他,在他失禁后嘲讽,给予他精神的苦痛。
但她停下脚步,看到少年的脸的同时,也看到了床单上的汗渍,她想到了刚刚的梦魇,要不是少年唤醒她,她就要在血泥中窒息。
她于是掏出折叠刀,只进行了恐吓。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行为,她思考要不要补上折磨。
两人都在思考,走廊一片寂静。
厕所到了,南悠希看向门框。门框上空荡荡一片,门板被拆了下来。
观月静早料到这种场景,为了防止南悠希据守在厕所里,昨晚她拆掉了门板。
南悠希走进去,站在马桶前。
观月静跟进来,站在马桶旁。
“……”南悠希惊愕地看女人。
“快点!”观月静盯着南悠希,不耐烦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