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晚一直照顾谭溪到她醉得睡着,才给宋长峰打电话。
电话挂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宁归晚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他扯了个笑,“其实我早回来了,不过没上来而已。”
宁归晚看着他,“权御告诉你我送她回来的?”
宋长峰眸光闪烁,似乎是在想该如实回答,还是编个谎言,却听宁归晚又说:“我都知道了。”
他心一悬,“你知道什么了?”
“我刚认识你们的时候,你跟溪姐并不是情侣,你们找到我的房子,也不是真的要租房子。”宁归晚手里握着手机,谭溪闹了一会儿才睡着,在照顾谭溪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要不要给那个人打电话,可又不知接通后可以说什么?
质问?还是……感激?
宋长峰觉得真是糟糕透了,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他想解释,但也知道这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最终,他微微低下头来,“很抱歉,又让你失望一回。”
“不会。”宁归晚嘴角噙着浅笑,“不管你们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那几年,真的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有你们在,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那段日子。”
宋长峰听了,也露出笑意来。
“你好好照顾溪姐。”
说完这句,宁归晚没再多逗留。
出了门就是电梯,宁归晚一边等,一边看着缓慢跳动的红色数字,同时想着谭溪说的那些话。
权御刚回国的时候,她还没跟权相濡捅破那层窗户纸,那时候权爷爷还在,不过身体不太好,权奶奶一心系在权爷爷身上,状态也不十分好,母亲每个周末都带她到权家老宅来陪老人家说话。
那时候她忽然不知道腼腆是什么,见到谁都有说有笑的,虽然和权御非常不熟,却在他回国的第二天,在白玉宫定了包厢,叫来权相濡和权家旁支相熟的公子小姐给他接风洗尘。
她记不清那晚别人都是什么表情和表现,反正她很高兴。
权御不在国内的日子,权奶奶经常跟她提起,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小时候如何跟他后面玩,如何被他带着爬上树后下不来,吓得哇哇乱哭,如何被他带去拍照,在她心里,那是她兄长一样的人。
耳边隐约也有声音叫她不要靠他那么近,不过很显然,那些话都从她左耳进,又从右耳冒出去了。
她每次见到他,都跟在他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地叫。
母亲没少为称呼训斥过她,说她没大没小。
不就大了十岁么?本来就是哥哥。宁归晚面上笑嘻嘻地说会改,却从来不执行,再见到权御,仍是哥哥哥哥地叫。
那时候权御已经是沉默冷淡的性子,跟权老夫人都说不上几句话,对宁归晚却有格外的耐心和温和,从不嫌弃她的聒噪,偶尔会无奈且包容地摸摸她的脑袋,叫她安静点。
后来跟权相濡在一起了,权相濡叫权御二叔,她却叫哥哥,生生大了一个辈分,可那是她还小,早恋一向是家长的忌讳,宁归晚不能直接跟着权相濡叫二叔,怕被人看出端倪,就取了折中的办法,叫他一声御叔叔。
其实就算她改口叫二叔,旁人未必会往那方面联想,不过是心里有鬼,格外心虚罢了。
宁归晚仍记得第一次叫权御‘御叔叔’的时候,权御眼神有多冷。
也是从那会儿,她再跟他说话,他多数情况下都是无视。
渐渐地宁归晚察觉权御似乎厌烦她,她也极少再往他跟前凑。
叮——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一对年轻男女,肩挨着肩,明眼人都看出是对恋人。
宁归晚脑子里热热的,有点晕晕乎乎,手里还捏着手机,眼睛看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心里想的是权御这会儿在做什么?
应酬?开会?亦或是闲着无事,端着清茶悠悠品鉴?
可无论他在做什么,神情一定永远都是气定神闲的,胸有成竹地从容坦然,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难到他。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宁归晚走出东陵小区,走在黄绿花砖铺成的人行道上,忽而被一簇春花吸引,宁归晚恍然惊觉,回国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
发生了很多事。
真的发生了太多事。
她曾以为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直到几个小时前才知道,原来在那么早,就有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地为她付出。
她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都已经习惯了。
但若是在她感觉到冷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给她温暖,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宁归晚忽然清醒,犹被人迎面泼了盆冷水。
她在想什么?还没吃够那份苦吗?大多数好物都不坚牢,感情和琉璃一样易碎,不想重蹈覆辙,刚才那样危险的想法千万不能再有。
可是她一转身,看见站在她身后的人,前一刻对自己的谆谆提醒,这一刻像一蓬烟,悄然散在空气里。
宁归晚怔怔然,望着眼前的人,对上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心里百转千回,可是半响,也只是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权御两手插着裤兜,果然是泰然自若的样子,“路过。”
宁归晚听了,忽地一笑,眉眼在这一刻,明艳生辉,“那还真是巧,我每次在路上,都能被路过的你撞见。”
听到她这没带疏离和刻意佯装平常的语气,权御目光微顿,面上却没表现出不一样的情绪,只是看着她,语气冷静:“回去吗?”
宁归晚点头。
她什么都没问,既然宋长峰是他的人,那他肯定已经知道她知道了。
否则也不会这么及时地出现在这。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回到老宅,相安无事地在一张桌子上陪权老夫人吃了饭,然后又相安无事地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平时宁归晚是不会跟权御一块陪着老人家的,今天她没早早找借口回房,权御也没走。
八点,老人家准时回房休息。
客厅里眨眼只剩宁归晚和权御,佣人这时候也不知道哪儿去了,竟一个也瞧不见。
两人都没有离开,各自坐着,似乎有什么话憋在二人之间,宁归晚看向权御,衬衫长裤,即便坐着,也能看出修长。
权御嘴角似勾出一抹弧度:“有话说?”
宁归晚抿了下嘴唇,笑道:“最近好像没见你穿白衬衫。”
白衬衫配蓝宝石领针袖扣,格外好看。
权御低头看了眼自己,似是笑了,“你喜欢看?”
宁归晚点头,“喜欢。”
权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来握住她的手,宁归晚本能地缩了一下,最后又克制住,缓缓放松自己。
“明天穿给你看。”
宁归晚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