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承宗终究没拒绝,这确实是在爷爷面前好好表现的一次机会。
“那就麻烦权二叔指点。”
权御轻颔首,伸手拿起白瓷茶盏,同样的杯子,放在他的手里,似乎变得格外与众不同。
接下来海承宗顺势和他谈起大陆当前的房地产的发展前景,权御话不多,但他对市场的了解以及走向的把控,都令海承宗折服,一言两语点破中心,宁归晚听了也觉受益匪浅。
看向权御的眼神,带上了崇敬。
海承宗注意到了,想起来天池集团,“我记得天池也是做房地产的。”
宁归晚轻眨美眸,笑了一笑,“天池主要做建设这一块,海爷爷是想做开发吧?”
“是啊。”海承宗道:“我们家入行实在太晚了,几十年致力博彩,想着没准能成为赌王第二,不过运气似乎不是很好……”
海承宗语气直率,一点也不介意自家走下坡路的运势被人知道,很坦诚的样子。
这样的相处不会令人生厌。
他看着宁归晚,目光灼灼,“以后,或许有机会和天池集团合作,看在我们小时候玩过游戏的情分上,到时候还请多多提携。”
“提携就严重了,朋友间帮忙是应该的。”宁归晚四两拨千斤挡开海承宗的暧昧。
海承宗也不恼,来前海家对申城地产行业做过调研,知道几大地产开发集团和建筑集团的近况,天池占地产建筑业一席之地,自然也在调查之列。
名义上天池集团成了瑞银集团的下属企业。
不过海家拿到小道消息,知道天池集团实则被宁家三小姐掌控了。
至于其中波折,倒是不甚清楚,也没必要深究,只要知道天池是宁归晚的就行。
权御听了宁归晚的话,换了个坐姿,神情显出几分悠闲来。
……
十二点,佣人过来叫去餐厅。
权衡和何芸箐也过来了,不管各人心思如何,饭桌上围坐了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热闹。
几个做生意的人在一起聊的也都是生意,黎漾听不懂,悄悄拿出手机来看追了一半的剧。
张紫妍演女四,性感迷人的杀手,杀伐冷酷的性格倒也为她圈了些粉丝,其中包括黎漾。
“紫妍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黎漾看到激动处,捅了捅宁归晚胳膊:“A死了!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小晚,承宗对申城不熟,下午你带他出去转转。”那边的话题不知怎么扯到宁归晚和海承宗身上,权老夫人笑眯眯地跟宁归晚说话。
宁归晚正想着找个合适的借口推拒,海承宗笑着开口:“希望不会给小晚添麻烦。”
何芸箐笑得优雅:“承宗来申城的机会不多,小晚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以后就要经常来了,权婶子,您可别嫌我烦。”
“那哪儿会,都要成一家人了,我要是敢嫌弃,小晚不得怨我这当婶婶的?”何芸箐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脊背挺直,高贵又端庄。
说话时,她朝权御看了一眼。
嘴边笑意微深。
“中海项目动工已有半年,下午我准备过去看一看,海爷爷既然想从申城进入大陆地产市场,不如一道过去看看。”说这话时,权御神情格外漫不经心。
中海度假项目是瑞银集团今年投入资金最大的项目之一,拿下中海那块地的时候,媒体连续报道了半月之久,半年前的启动仪式,也一度成为媒体的焦点。
海老先生听了,浑浊的双眼迸射出惊喜来,哈哈一笑:“贤侄孙这般客气,我这老骨头就不要脸一回。”
商业性地产项目,从设计图出来到建成开业,都是要保密的,以防有人盗取设计创意。
海老先生说着,看向一旁的孙子,“你也去,多跟你二叔学学。”
海承宗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然后转头看向宁归晚:“那就只能明日再跟小晚出去熟悉环境了。”
“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权御端着琉璃杯,神情一丝不苟。
像个古板严苛的长辈,在告诫晚辈不要玩物丧志。
海承宗愣了一愣,觉得这位二叔有点过于上纲上线,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权御在申城的地位,多少人想得他提携,如今他主动指点,海承宗不会傻到在这点小事上惹他不快。
“二叔说的对,我一定会跟着二叔好好学习。”
海老先生见孙子这般上进,欣慰得脸上多了几道褶皱。
男孩子勤勉是好事,权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反正这爷孙俩还得再逗留几日,孩子间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
何芸箐不说话,嘴角笑意深长。
不过在注意到权衡怔忪的表情时,她嘴角的笑无声隐去。
权衡视线落在宁归晚身上。
女孩微微偏着头,黎漾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抿唇一笑,有些无奈的样子。
宁归晚渐渐也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凭感觉看过去,对上权衡深远的眼神,她愣了一下,而后朝他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
权衡似乎忽然回神,微微一笑,向宁归晚抬了下酒杯。
……
饭后,海承宗跟着权御走了,权衡说有事,也告辞离开。
走下门廊前高高的台阶,身后传来何芸箐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权衡脚步未停,也未回应。
“权衡!”何芸箐追上来,扯住他的胳膊,“你敢去看那个贱人,信不信我叫人挖了她的坟!”
权衡看着她,眼中没有情绪,冷漠得不像在看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妻子,而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有爱意,也没有愤怒。
“疯够了没?”
声音更是没有一点波澜。
何芸箐最恨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这副完全无视的样子……
“心疼那小贱人了是不是?”何芸箐讽刺着,眼神和语气,都变得尖锐,哪还有方才在众人面前的高贵和优雅,“看见那小贱人,就像看到心头那束白月光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要让那小贱人生不如死!让你心里那束白月光死了也不得安宁!”
何芸箐笑得阴狠残忍,尤其在看见权衡终于变了脸色,心底无比畅快,仿佛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顺了。
“别想着插手。”何芸箐慢慢后退,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若是被我发现你偷偷帮那个小贱人,我就把你心头好最恶心丑陋的一面,曝光在全城人面前!”
“你敢!”权衡眼里喷着火。
何芸箐越发酣畅,语气恶狠狠:“你看我敢不敢!”
……
“小晚,过几天放假了,我们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怎么样?”今天周末,公司本该加班,为接下来的假日做准备,不过黎漾这样的皇亲国戚,Sunny哪会要求她加班。
“我查了下攻略,莫斯科到黑德兰的豪华列车值得坐一趟,我看了些沿途风景的照片,美呆了,就是有点贵,人均消费14万,不过没关系,刷二表舅的卡!”
宁归晚坐在落地窗前,翻阅天池集团最近十年大型项目的档案,头也不抬:“你不守着你二表舅了?万一你不在申城的那几天,顾先生过来呢?”
“没那么巧吧?”黎漾躺在沙发上,四脚朝天,抖啊抖,说这样能瘦。
宁归晚笑笑不答。
黎漾翻过身,趴在沙发上,下巴垫着扶手,“小晚,你跟二表舅到底怎么了啊?真分手了吗?可二表舅分明还很在意你。”
宁归晚:“你想多了。”
“我是不怎么聪明,但也别当我傻子,二表舅不就因为姓海的要跟你去约会,才带他去项目的施工现场么,还说什么男人要事业为重,闷骚男!”
宁归晚:“……”
……
晚饭就宁归晚和黎漾陪着权老夫人吃,饭桌上,权老夫人不免又提起海承宗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这小辈的喜欢。
黎漾几次想开口,都被宁归晚制止了。
吃过饭,宁归晚接到谭溪和宋长峰发来的视频,年底没什么大事,都是一年积累下来的琐事,三人聊到快九点钟,才结束视频。
黎漾还在追张紫妍的剧,见她那边结束了,嬉皮笑脸地提要求:“想喝你做的香蕉奶昔……”
宁归晚合上电脑,“怎么不打电话给厨房做了送上来?”
“厨房做的没有你那个味,还是你做的好喝点。”黎漾眨巴着大眼睛。
宁归晚:“……”
到一楼,经过权老夫人的房间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戏腔,宁归晚脚步顿了顿,正巧方管家端着杯牛奶过来,宁归晚看了眼老人家的房门,开口道:“权奶奶怎么还没睡?”
方管家神色露出担忧来,“老夫人最近总睡不着,医生查了,查不出什么,就说可能是忧思过重,叫她放宽心。”
“可你也知道,为了你和先生的婚事,她哪里能放宽心,头发都愁白了。”
宁归晚抿着唇。
方管家看了看她,又道:“老夫人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见你嫁个好人家,先生娶妻生子,可就这点心愿,都这么难实现,唉……”
“老夫人最近总梦到三十多年前英年早逝的儿子,她总担心自己没法见到你和先生成家了……”
宁归晚听了,心下一凉。
权奶奶在嫁给权爷爷之前,结过婚有过儿子,她听外婆提过。
也听说过久病的人梦到故去的亲人,不是什么好兆头……
“嘶!”手指上忽然一疼。
宁归晚没反应过来,受伤的手指已经被一只大手给抓住。
耳边同时响起低沉不悦的男嗓:“你还真是不省心。”
她看清面前的人,一时有些恍惚,眨了眨美眸,似乎才确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权御沉着脸,捏住女孩受伤的那根手指,让鲜红的血滴在水槽里。
伤口太深,好一会儿才止住。
佣人拿来药箱,权御拉着宁归晚走去餐桌边坐下,宁归晚看着低头给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手指被他捏住,浸了酒精的棉签头一下一下擦在她皮肤上,凉凉的,带着刺刺的疼,那小小的尖锐的疼,仿佛有生命,从肌肤上,钻进了她心底。
灯光下,男人薄唇轻抿着,唇色略淡,透着股禁欲的冷感。
但是一掀眸,眼中似有柔情,黑白不甚分明的眼瞳蒙了层云雾般,不小心就能迷失在其中。
“弄疼你了?”
权御开腔,声音低缓轻柔,他的喉结长得突出又清晰,说话时上下微动,说不出的性感。
宁归晚偏了偏视线,胸腔里噗通噗通的,压也压不下的奇怪情绪。
“没有,只是又麻烦你了。”
权御重新垂下眼眸,“方才心不在焉的,想什么了?”
宁归晚看向他,“权奶奶这些日子不太好睡觉,医生说她思虑太重……”
权御身为儿子,自然清楚这些。
他看着宁归晚,目光深远犀利,“你想说什么?”
虽是问话,可男人的眼神,分明是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宁归晚在这样窥透人心的注视下,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抿唇沉默一阵,才说:“权奶奶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我想,做子孙的,都不应该让她太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