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怎么又来了?这些是......”
费阿含看着秀美妇人递过来的荷包,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去接。
“上一次,您才将咱家的那几亩地卖了,凑了些钱,暂时将几个急需抚恤金地家属地那一份发了下去,这些钱是......”
费阿含十分不解。
“阿含,娘其实有一门刺绣手艺,只是之前一直缠绵病榻,没机会施展。现在娘已经病好了,也能够补贴家用了,这些钱你拿着,要不了多久,娘就会挣够抚恤金,到时候咱们就离开这里,去找个没人认识地地方重新开始......”
母女两都认为,既然费阿含是金矿的管事,就必须对这次事件负责,哪怕抚恤金并没有发下来。
方颜心中却只有愤怒和不值。
“娘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秀美妇人留下荷包后,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费阿含,我怎么觉得你娘神情不对,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一个颧骨高耸的妇人,不怀好意地开口。
费阿含一愣,认出了这个人是汝蒙村的村妇,和她们母女有些不对付,她还曾经看到过,妇人的男人猥琐盯着自己母亲的目光。
虽然觉得那妇人或许不怀好意,但出于对于母亲的关心,还是让费阿含坐不住,竟是在不久后悄悄地回汝蒙村了。
当一个猥琐男人,提着裤子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费阿含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费阿含突然觉得,心口处的那个荷包有些烫人,她的脚步像是被黏在了地面上,竟然丝毫没有办法迈进近在咫尺的家门。
“阿含?”
秀美妇人抱着一盆脏衣服,即将迈出门口地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费阿含此刻脸上那难以置信的神情,让秀美妇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她怕费阿含会因此而厌弃她。
“阿含,你听我解释......”
费阿含看着妇人那副焦急的模样,和脖子上隐约可见的红痕,奇异地没有一丝厌恶,只有酸楚。
“娘。”
费阿含没有让女人说出什么话来,身上似乎一下子有了力气,接过女人的木盆:“娘,我来吧,您身体不好。”
当费阿含回到家里的时候,秀美女人已经做好了饭。
“娘,我根本没有收到抚恤金,而且我才刚上任没一个月,那些死者想要讨要抚恤金的话,我大可将此事告知官府,或许官府能够查清一切......”
费阿含接着说:“所以娘,不要再赚钱了,我们不必为别人的错误和贪婪买单。”
方颜有些欣慰,这个善良的小姑娘,终于知道了拒绝,知道了人心险恶,知道了放下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秀美妇人定定地看着费阿含,突然哭出声来:“我从小叫你忍让,叫你明白责任,却不想这是害了你......”
“金矿塌方后,我亲眼看到你脸上那副愧疚,我也听到了她们的议论......”
“我就想,是我这个没用的娘害了你,害了你啊......”
“她们说你天生带煞,我气不过,和她们争辩起来。又听他们说如果你交不出钱来,就会下狱......”
费阿含眼眶湿润,她本以为瞒着妇人免得对方担忧的举动,竟然害了对方。
“不是的,娘......”
“好,娘再不作践自己了,明天咱们就一起去报官!”
妇人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笑容。
“费阿含,县太爷有请!”
一个青年在屋外高声叫嚷,费阿含微微一愣,妇人道:“这是虎子的声音,你快去看看。”
费阿含点了点头,想了想虎子是汝蒙村里,为数不多没有奚落她们母子地人,不自觉地就多信任了一分。
“虎子,县太爷找我什么事?”
虎子地目光有些躲闪:“你到了就知道了。”
“县太爷知道了塌方的事情了?他还说要肃清这件事情,追究那些不见了的抚恤金下落?”
费阿含心中激动,好不容易涌现出的警惕心,也因为虎子的话烟消云散。
吃了那么多的苦,或许我和娘亲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费阿含心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方颜看着这一切,看向虎子的神情却不善了起来。
秀美妇人还未将狼藉的饭桌收拾好,突然听到了外面尖利地女声:“就是这,就是这里。你给我五十铜板,就可以进去了!那个女人吞了我家男人的抚恤金,我这孤儿寡母的总要活下来......”
一个鳏夫闻言数了五十铜板交到了外面说话的女人手中,不怀好意地走入了秀美妇人的家中。
“您找谁?”
秀美妇人诧异地看向了闯入自己家中地不速之客。
“不......”
秀美妇人绝望的声音穿透云霄,方颜顿时泪盈于眶。
等到费阿含发觉自己被虎子骗了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虎子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狠厉。
虎子忍不住后退两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费阿含如此模样,竟然格外渗人。
“阿含,我表舅叔父就死于矿难当中,至今表舅娘还没有得到抚恤金。”
这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虎子为自己助纣为虐而找的借口。
“若是我娘有什么事......”
费阿含冷冷的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家中跑去。
大开的房门,让费阿含的脚步一顿,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已经彻底凉掉的饭菜,摆在桌子上,让人心中发冷。
“娘!”
费阿含生出一股勇气,冲进了房间当中。
秀美妇人此刻双目圆睁,已然没有了呼吸。
费阿含疯狂地嚎叫,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
费阿含双眼赤红,握紧双拳地冲出家门,想要看到那个对娘亲施暴之人,却不想与一名眼神冷漠的年轻道人撞上了。
“是你!”
费阿含的眼前,浮现出了久远地记忆。
“你本是个不该出世之人,一旦存在于世间便会害人害己,可有人却要强行扭转你的命运,令你存在世间,而她愿为此遭受人间炼狱。你会选择活下去,还是就此消失?”
这句话,便是这个神情冷漠的年轻人,在费阿含五岁之时对她说的话。
那时的费阿含只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她,是我的娘亲吗?”
神情冷漠的青年道人颔首。
“我选择消失,可不可以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不行,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