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缘分?!
有缘又分便是善果,可若是有缘无分呢?
其实她心里不是早有了答案了么?所以,在听到他这样的话,感受到他这样的情意时,才会如此难受......
晨曦低着头,卷翘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浓烈的哀伤。
有些话,迟早都是要说的。
她捏了捏手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萧景泰却对她说道:“荆世男明日便到金陵了。”
荆世男?!
“假的那个!”萧景泰补充道。
“他怎么敢回来?”晨曦皱着眉头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蛮已经退兵,他能赖在北境多久?若不按诏令回朝,只能凭添陛下的猜忌。”萧景泰坐正身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再说真世子这张底牌咱们至今依然捂得严实,一丝一毫的消息也没有透出去,假荆世男一定以为他早已命丧北境尸骨无存,红口白牙的任咱们指控,他就来个抵死不认,谁又能奈得他何?”
“安庆伯爷和老伯夫人现在知道了,也应该清楚了他杀害真世子夫妇的事实,难道还会再包庇他,替他隐藏如此令人发指的事实?”晨曦是在有些惊讶,在她看来,在大是大非面前,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杆秤,特别是安庆伯夫妇,面对一个弑弟杀嫂天良丧尽的儿子,他们更应该要明辨是非,悔悟当初,大义灭亲才是。
萧景泰却是摇了摇头,笑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他看着晨曦说道:“在他们看来。真世子和余氏已经死了,安庆伯府在这个时候已经承受不起任何风浪,上演的已经无法改变,但伤害和后果,还能尽力减至最低。保住明威将军,就是保住了伯府!”
晨曦冷然一笑。
“如此说来,真世子幸存于世的消息。真该庆幸没有走漏出去!”晨曦叹道。
......
科举之后。荆氏履行信中承诺,回来陪儿子等放榜,此时已经在来金陵的路上。
萧沁放下手中的信。笑了笑说道:“她回来等五郎放榜是其一,最重要的应该是想知道最近金陵城内沸沸扬扬的真假世子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修和点头应道:“沁娘你说的是,大嫂现在应该也是挺焦心的,安庆伯府要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哎!”
萧沁将信收起来,没有接沈修和的话。转头嘱咐桂嬷嬷去将清风园重新收拾出来,荆氏不日就会抵达金陵,该添置什么东西也事先安排妥当。
桂嬷嬷躬身道是,退了出去。
“要是五郎能中第。倒能给她一个安慰。”沈修和又说道。
“就算安庆伯府倒了又如何?我萧氏还能因此看轻了她,亏待了她?”萧沁皱着眉头提高分贝说道。
沈修和愣住。
怎么好端端的说着话,就生气了?
“安庆伯府如今这样的结局。那是因果循环。”萧沁说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苦果。也得自己尝......”
“是是是......”沈修和急忙应和道。
他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在想,到底刚刚是那句话又惹夫人不痛快了,怎么突然间就不高兴了呢?
他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想到此前跟同僚闲聊时,其中一个人说起最近自家夫人也是莫名其妙的就恼火,像是吃了炮仗似的,后来请了妇科圣手的大夫去瞧病,说是正常,每个女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有这种情绪病,家里人要多理解,多包涵,等过个一两年后,这情绪病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想到萧沁若是也得了这种情绪病,还要一病一两年,沈修和便觉得背脊一阵阵嗖嗖发凉。
天哪,要真是这样,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在沈修和思绪游离的当口,萧沁不知道怎么碰到了案几上的茶壶,砰一声闷响,滚热的茶汤溅了沈修和满怀,他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喊了一声妈呀,茶壶从长袍上滑落,摔在地上,打了一几个圈,壶嘴磕碎了。
萧沁吓坏了,紧忙扯着沈修和的袍角往上撩,紧张道:“快让妾身看看.....可别烫坏了!”
外头廊下伺候的弄月碧柔还有一应丫头们应声赶进来,一看到那场面,个个脸都红了。
姑奶奶撩起了姑老爷的袍角,一只手还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那画面.......
“沁娘,沁娘,为夫没事.....”沈修和老尴尬了,跟着萧沁反方向的扯着裤子往上提。
“大腿根都红了,还说没事,把裤子拉下,我仔细看看.....”萧沁喊道,转头见弄月几个在外头要进不敢进的模样,喝道:“杵着作甚?快去把烫伤膏取过来。”
弄月应声道是,咚咚咚跑出去了。
碧柔摆手将身后的丫头打发出去,自己进屋,将打破了壶嘴的茶壶收拾下去。
沈修和扶额。
太吃亏了,竟然让一群丫头们看了去.....
“痛不痛?”萧沁低声问道。
“不痛不痛!”沈修和忙说道。
萧沁不知道为何,看着沈修和红了大片的大腿,泪水啪嗒啪嗒就掉个不停,哽咽道:“幸亏没伤到,妾身要是让老爷你.....那我真是造孽!”
沈修和造了个大红脸,但心里却也在想,好险啊,差点儿就毁了下半辈子的性~福啊!
“不是没伤到嘛,别哭了,沁娘要不信,晚上为夫再让你检验检验!”沈修和痞笑道。
萧沁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声滚,坐一旁不看他了。
沈修和却没脸没皮的靠上去,将人抱住。柔声喊了声:“沁娘.....”
“你身上什么味儿?”萧沁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味儿?”沈修和低头闻了闻,摇头道:“没有啊,除了为夫的男人味,啥味儿也没有!”
萧沁嫌恶的用手指捅开他,“分明就有,你离我远点儿,这味儿我受不住!”
沈修和就奇了怪了。看着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心里挺受伤的,又低下头来,省劲儿闻了闻。
这下闻出来了。除了他这迷人的男人味儿以外,还真有一股淡淡的味道,是今儿个一同僚送给他的熏香,说是从南边来的。叫什么依兰依兰,一种制成片的香薰。晚上睡觉的时候,点上一片,能增加一些夫妻情趣。
这东西有市无价,也只有关系好的才能得他馈赠两片。
沈修和拿回来的时候。就装在袖袋里,身上自然也被熏染了这种味道。
此刻听萧沁不喜欢这味道,沈修和有些气馁。
这本是增进夫妻乐趣的一种熏香。可沁娘不喜欢,那就是用不上了......
“沁娘不喜欢。那我把那熏香还回去好了!”沈修和说道。
“熏香?什么熏香?”萧沁不解的问道。
“叫依兰依兰,南边来的!”沈修和说道,从袖袋里取出一个香囊,就要打开给萧沁看。
这东西拿出来,味儿就更重了。
萧沁眉头蹙起,忽的捂住嘴,靠在一边哇哇干呕起来。
沈修和吓死了,急忙把香囊扔一边,上前扶住萧沁。
“离我远点儿.....”萧沁突然吐得昏天黑地,喘着粗气喊道。
这时候,弄月送烫伤膏进来了,见状也吓了一跳,忙扶住萧沁,紧张道:“怎么回事?姑奶奶您怎么了?”
沈修和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这什么狗屁熏香啊,让人闻一下就吐了.....
“快去请医生!”沈修和对外头的碧柔喊道。
碧柔应和了一声,跑出揽月阁找苏管家去了。
傍晚,萧景泰和晨曦从崔府回来,刚下马车,长贵便一脸喜色的迎上前来。
“郎君和晨曦姑娘回来了?!”长贵笑嘻嘻的说道:“姑奶奶那边有好消息!”
“好消息?”晨曦眨了眨眼,追问道:“什么好消息啊?”
长贵呵呵笑了,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奶奶有了!”
有了......
四十多岁的姑母,又怀上了孩子?!
萧景泰几乎不敢相信,狐疑问道:“医生看过了?确认了?”
“是,回春堂的刘医生已经确认了。”长贵压低声音吃吃的说道:“姑老爷可高兴了,还拉着姑奶奶的手说自己宝刀未老呢!”
萧景泰嘴角抽了抽。
但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宝刀未老!
他转头看了一脸惊讶的晨曦,忽然间也想要成亲生子了。
他想要一个他和晨曦所生的孩子.....
......
几家欢喜几家愁。
荆世男终于回京了,可与出征时的声势浩荡截然不同,他这次回来,可以说是凄凄惨惨戚戚。
为何这么说呢,因为这一次他是作为真假世子案被指控的疑犯,他身边跟着的一小队人马,不是出征时的护卫,而是变相的押送。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荆世男入京之后,皇帝召见了他,只过问了与北蛮一战的情况,之后,别的事情一概没有多问,只对他说道:“配合三司的调查!”
皇帝的无情,让荆世男感受到了什么是悲凉。
但他无可奈何,自古天家无情,宠信看重,那是在你自身有存在,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
荆世男报到后,被暂时收在三司会审的临时监牢里候审。
萧景泰不必插手调查,所以这些天他是过的相当悠闲的,下早朝回衙署忙完公务,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案子的事情,只要得空时关注一下进展便好。
这天下朝回府,长贵便禀报道:“余老太君和荆二娘子来了!”
萧景泰快步回了竹笙院,正堂堂屋内,晨曦正替他招待着二人。
余老太君的精神很好,脸上比起几个月前要丰腴了一些,微微眯着的眸子于流转间,能让人看出泠泠流动的生机和希望。
至于荆二娘子荆慕欢,个头长高了一些,依然瘦瘦的,但白皙健康,神色平静,有种超脱于年龄的成熟稳重。
见萧景泰进来,余老太君和荆慕欢急忙站起来,对着他躬身施礼道:“老身(小女)见过萧侍郎!”
“老太君快快起来!”萧景泰紧忙扶住余老太君,转头又对荆慕欢道:“荆二娘子不必多礼!”
二人回到席位上坐下来。
余老太君带着深深感激对萧景泰道:“阿柔的案子能重审,多亏了萧侍郎您的坚持不弃,老身感怀在心必不敢忘!”
“老太君言重了,这是本官应该做的!”萧景泰微笑道。
荆慕欢定睛看着萧景泰,郑重其事的起身,对他叩首行了一个大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萧景泰要去扶她,余老太君却拦着说道:“这个大礼,萧侍郎您受得,这孩子是个懂好歹的,还请您收下她这份心意!”
“好!”萧景泰露出安慰的笑意,待荆慕欢磕完头之后,这才让晨曦去把人扶起来。
紧接着,他们又就近日调查的程序问题交流了一遍。
三司的所有卷宗证供资料,都是萧景泰查清楚后提供的,只要按着证据走,这个案子必能洗雪无疑。所以余老太君根本不担心三司会包庇安庆伯府。
只是她还有一丝忧虑,就是她的女婿,慕欢的父亲,安庆伯府的真世子.....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假荆世男已经回来收押在监牢,真世子的存在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了。
萧景泰便把真相告诉了余老太君祖孙二人,并将他曾经被假荆世男意图杀害毁容的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个中忧虑也一一讲明,希望她们二人能理解此番隐瞒的无奈!
这消息对余老太君以及荆慕欢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让她们惊喜激动无以言喻。
她们心里满满的都是对萧景泰的感谢,哪里会因此而产生怨愤?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父亲?”荆慕欢问道。
“到时候过堂的时候再见吧,本官会尽自己所能,让陛下亲临现场,当场认亲的震撼性,比任何苍白的言语,更具可信性。”萧景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荆慕欢流着眼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小女听萧侍郎的!”
萧景泰也微笑着点点头,神色坚定道:“本官承诺的,一定会用尽一切力量办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