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握紧了手中染血的兵刃,蒙面首领也在仔细的侧耳倾听着。直到石牢里传出几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他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又过了一段时间,待石牢里浑浊的气味散尽后,这伙不速之客才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走了下去。钟紫苑则紧随在蒙面首领的身后,一边走,一边仔细张望着。
石牢十分宽大,里面仅靠两盏牛油灯照明,光线显得非常昏暗。借着这昏暗的光芒,可以看见石牢的地上,台阶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个处于昏迷中的暗卫。
还有被铁链牢牢锁在石柱上,浑身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肉的段岭。他耷拉着脑袋一动未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见到段岭,蒙面首领目光顿时一凝。钟紫苑立刻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往他布满血污的颈侧按了下去,感觉到皮肤下那细微虚浮的搏动后,她惊喜的道:“他还活着!”立刻有两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段岭从铁链上解了下来。
他们在解救段岭时,其余的蒙面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来到那些昏迷不醒,无力反抗的的暗卫面前,手中钢刀轻轻一挥,便将这些暗卫送上了西天。
这是一场无声的杀戮,钟紫苑作为始作俑者,心中虽然难过,却紧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她对这句话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这里还有一个醒着的!”忽然一个蒙面人粗噶的低叫道。
蒙面首领循声望了过去,就见刑大软软的半靠在台阶旁的石壁上,看来他是在准备亲自迎接朱毅时,被突兀迷倒的。他勉强抬起头,眼角在不停的抽搐着。嘴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看来他是咬破了舌尖,靠着那剧烈的疼痛才保持住一丝清明。
可惜也仅此而已,他几次努力想要扶着墙壁站起来,却又重重的跌了回去。他一向冷漠的眸子里不由浮现出一抹绝望。几个蒙面人目露凶光,站在他身前同时举起了钢刀。
蒙面首领猛地伸手挡在钟紫苑眼睛上,沉声道:“别看!”钟紫苑无声的闭上眸子,终于。两行温热的泪水滚滚而下。浸湿了他的掌心。
刑大瞪着血红的眼睛不甘的倒了下去,采茵打了个寒噤,低声催促道;“动作快些。若是被王府里的人发现,咱们就走不了!”
蒙面首领点点头,在他的示意下,其中一名手下将毫无知觉的段岭背上肩头。几人顺着台阶走到石牢门口。其中一人拉动了石壁上的拉环,随着齿轮的滚动。石门再次被徐徐打开。十数个身披软甲,面无表情,拉弓搭箭的王府侍卫出现在他们面前。
朱毅眼眸一眯,厉声喝道:“放箭!”一阵密集的箭雨应声而出。将最先走出去的俩人射成了刺猬。
蒙面首领与钟紫苑一前一后恰好走到石门处。情急中他一把将钟紫苑拉到自己身后,而后连连挥动手中的钢刀,隔开了数支迎面而来。闪着寒光的箭矢。其余的人大惊,慌忙躲进石牢。才避开了这阵要命的箭雨。
伴随着这阵箭雨还有朱毅那冷戾的说话声:“既然来了,就别藏头藏尾的,都出来吧!”
“糟了!”采茵瘦削的后背紧紧贴在石壁上,惊讶的道:“他怎么醒的这么快!”
就听外面的朱毅狞笑道:“既然不出来,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了!”难道他想强攻?被困在石牢里的众人都默默握紧了手里的钢刀。
“守住出口,见机行事!”那蒙面首领沉声低喝道。他悄悄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钟紫苑的手掌,钟紫苑可以感觉他的掌心一片****,可见他并没有表现出的这么平静。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静静等待着这场九死一生的恶战。采茵也从地上捡了一把钢刀,警惕的横在身前。好在这入口处极为狭小,一次只能允许一人通过。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任外面有千军万马,只要将这唯一入口处守住了,就能暂保平安。
过了良久,并没有无数的侍卫蜂拥杀入,却有一股夹杂着焦臭味的滚滚浓烟从入口处灌了进来。“好烫!”一个将面颊紧贴在石壁上倾听外面动静的蒙面人忽然惊叫起来。
“糟了,朱毅已经疯了,他居然在外面放火,想将我们全部烧死!”钟紫苑惊叫道。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外面“蓬蓬”几声响后,火光大作。冲天的橘色火苗在疯狂的****着那扇厚重的石门,同时也照亮了石牢内那一双双呆滞,惊恐,绝望的眼眸。
蒙面首领一个健步上前,挥刀砍断了石门后拉动齿轮转动的铁链,失去铁链拉扯的力量,石门再度“咯吱咯吱”缓缓闭合,暂时将那呛人的黑烟还有摇曳的火光全部都阻在了门外。
原本紧张无比,一触即发的气氛缓和了下来。石门的机关已经被破坏,从外面再也休想打开,里面的人获得了暂时的安全,众人不由纷纷松了一口气。
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转动美眸悄悄去看蒙面首领。却见他浓眉紧紧蹙着,神情似乎比先前更加紧张。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大伙纷纷把希望的目光投到了蒙面首领身上。
“还能怎么办?”蒙面首领苦笑一声,道:“赶快找第二个出口,不然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全部都会成为飘香楼的烤乳猪!”
“什么!”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们果然感觉到石室里的气温在慢慢升高,众人顿时骚乱起来。
蒙面首领见状,立刻扬声道:“大家不用惊慌,这间石牢空气虽然凝滞却并不憋闷,可见还有另外一条出路,而且一定是通往府外。大家不妨细细搜寻。只要找到了出路,咱们就可以逃出生天。”
他不用再强调第二遍,众人纷纷扑向各个石壁,开始细细搜寻首领嘴里的第二条通道。一时间各种“咚咚”的敲击声,在石牢中时起彼伏,好不热闹。
随着时间的缓缓过去,石牢的气温越来越高。被困住的众人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浑身焦躁,叫苦不迭。
“娘的!与其窝囊的被慢慢烤死,还不如冲出去拼杀一番。也能死个痛快!”有人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开始大声抱怨起来。
“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二个出口,咱们再继续待下去,就死定了!”
“大人。咱们不能死的这么窝囊,一起杀出去吧!”
“对。咱们护着你与夫人,一起杀出去!”
越来越高的气温让众人都心绪难安,每一下呼吸,都能灼痛他们的咽喉。他们身上的衣裤已经被汗液浸湿。又被灼热的高温烘干,它们的质地变得如薄脆的蝴蝶翅膀,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对于这些一声大过一声的抱怨。蒙面首领始终置若罔闻。他依然极有耐心的,用手里的刀把细细的敲击着每一块石壁。而后仔细倾听着每一次敲击后的回音。
钟紫苑双颊也被烤的红通通的,就像是刚出锅的虾米。她却依然亦步亦趋的安静跟随在他身边,当他额头冒出的汗珠模糊了他的视线时,她才会伸手用自己的衣袖温柔抹去那些不听话的汗水。
俩人偶尔还会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仿佛这生死一线的处境,也不足以让他们慌乱不安。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风仪,只有真正无惧生死之人才会拥有。
很奇怪,俩人如此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似乎也感染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原本焦躁的众人似乎平静了不少。
当敲击到石牢东侧最左边的一块石壁时,蒙面首领的眼睛猛地一亮,沉声道:“此处石壁的温度比别处要低,敲击时回声也与别处不同,出口一定在这里!”
众人闻言皆狂喜的扑了过去,无数双手在那块石壁上疯狂的敲击起来。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动到了机关,又是一阵“咯吱咯吱”铁链拉动齿轮时发出的声音,一条黝黑的隧道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凉略带潮湿的空气。“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蒙面首领心中虽然狂喜,面上却依然保持平静。就听他沉声吩咐道:“你们俩个将那油灯取了,在前引路。你们俩个将段岭背上,其余的人断后,咱们出发。”
一行人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着往前走。这条隧道虽然不是十分宽敞,可一个成年人在里面直立行走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隧道底下铺的也是一块块整齐的青石板,钟紫苑一边走,心中一边在惊叹,这样精细巨大的工程,绝对不是一两年能够完成的。看来这朱毅的篡位之心,还真是无比坚定。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越走就越觉得空气变得潮湿而凉爽。时间一长,原先被大火炙烤时的燥热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的寒冷。
终于走完了这条长长的隧道,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底下岩洞。岩洞里到处都是那种柱状的石笋,不时有水珠从那石笋上滴落。一条奔腾的地下河在岩洞中欢快的流动着,可以听见那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
蒙面首领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下河的流向后,极为肯定的道:“这地下河连着运河,是要顺着它走,咱们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众人心头一松,不由大声欢呼起来。早就精疲力竭的采茵,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不已。在石牢时,大伙就被烤的口干舌燥,如今看到这条奔腾的地下河,有人忍不住上前,掬起那冰凉的河水就往嘴里送。
“等等!这水不能喝!”钟紫苑见状忙大声制止。她恍惚记得,上一世在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旅游时,去过一个非常有名的岩洞。那里面也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地下河,还可以坐船在里面游玩。记得当时的导游介绍,说是那条地下河看着清澈见底,可水里的矿物质含量却严重超标,根本就不能饮用。
眼前这条河虽然并不是上一世她游览过的那条地下河,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现在大家是在逃命,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有人把水已经捧到了嘴边,闻言犹豫片刻就泼了出去。也有人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道:“夫人太过小心了,喝几口水而已,没事的!”照样大口大口的喝了个痛快。
钟紫苑无奈的摇摇头,她也在河边蹲了下来,掏出一块锦帕沾了那冰凉的河水,来到段岭身边,细心的为他拭去脸上脏乱的血污。
在冰冷河水的刺激下,一直处于昏迷中的段岭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一脸担忧的钟紫苑。他眼前不由一亮,喉头咯咯一阵乱响,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钟紫苑慌忙扶起他,一边为他拍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急,别急,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蒙面首领听到动静,也急忙走了过来。
在钟紫苑的安抚下,段岭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的眼睛开始四处乱转起来,在对上那个蒙面首领如之夜般幽深的眸子时,先是楞了愣,随即眼睛一亮。
蒙面首领俯下身,沉声道:“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段岭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他嘴唇蠕动着,“咿咿呀呀”的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蒙面首领与钟紫苑不由面面相觑,根本就弄不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段岭见到他们面上的疑惑,眼神不由一黯,随即慢慢的张开布满干涸血泡的嘴唇,露出他嘴里断了半截,如一滩烂肉般僵住的舌根。
钟紫苑与蒙面首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钟紫苑喃喃的道:“他疯了,他真的是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把人折磨成这幅模样,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想到自己才从这样一个疯子的手里全身而退,她心中不由暗暗感到后怕。
蒙面首领沉默片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边,沉声道:“既然不能说,就用写的吧!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已经足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段岭黯淡的眸子不由一亮,他开始艰难的移动手指,在蒙面首领的掌心中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