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上古名琴就要在自己面前被毁,叶梅苏心中不由升起了强烈的懊恼。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忍着这口气收了这把绿猗,要知道这把千古名琴如果真的因她而毁,只怕她也会成为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忽然一道影子从幕后冲出,他狼狈的在地上翻了滚,堪堪接住了那把即将落地的绿猗,免了它四分五裂的下场。他怀中紧紧抱着绿猗站起身来,又满脸爱惜的拿袖子把它细细的擦拭了一遍,一脸庆幸的说道:“还好,还好,没有摔坏。”
雪姬调皮的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是不解。她瞅了半响,忍不住娇声问道:“这位公子,没摔着吧?”
这突然扑出来接住绿猗的,正是为淼淼扎完针后,被那美妙琴声吸引过来的钟紫苑。她一抖身上沾满了尘土,显得有些凌乱的袍服,爽朗的笑道:“摔着我是小事,反正我还年轻经得摔。可这把绿猗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要论年纪只怕都可以做你我的祖宗了。这样的老胳膊老腿,可经不得摔打。要是摔坏了,可就没药能治啰。”
雪姬掩嘴一笑,说道:“公子多虑了,妾身正是问你那祖宗没摔着吧!”
钟紫苑面上一囧,有些汗颜的说道:“原来是我听岔了。”
“哈哈哈。”台下爆发一阵大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因为钟紫苑的插诨打岔,变得活跃了不少。躲在台下观察了许久的隐娘见状,立刻扭着腰肢上了台来。她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好了,咱们叶大家的曲子大家也欣赏过了。下面轮到谁出场了?”
立刻有人振臂欢呼道:“飞天舞。飞天舞......”
也有人叫道:“淼淼,淼淼......”原来这淼淼的追随着,也不少数。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下,八个舞姬,穿着大红色短纱衣,下面穿着大红色灯笼裤,腰间挂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裸着小蛮腰随着鼓声慢慢走上舞台。
她们纤细的腰身。每一次扭动,都与那鼓声相合。鼓声慢她们扭动的就慢,鼓声快。她们就扭动的快。在鼓声快到如暴雨般密集时,淼淼穿着一身白色的舞衣,以薄纱覆面,腰间系着一根绸带。在惊呼声中忽然从天而降。她身后的彩带高高的飞扬在空中,而她就着乐声居然在半空中就这么曼妙的舞动起来。
就见她那细细的纤腰。一会柔若无骨般的随意折叠,一会跟着鼓声快速的扭动,一会又顺着绸带上下翻滚,一点都看不出受过伤的模样。
台下立刻传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看来这样新奇的舞蹈立刻抓住了大家的视线。退到舞台角落里的隐娘暗中松了一口气,她对愣在一边的叶梅苏使了个眼色。叶梅苏立刻心领神会的悄悄下了舞台。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她,下了舞台后。羞愤交加,捂着脸痛哭离去。
早在舞姬上台的那一刻。雪姬和钟紫苑也趁机下了舞台。雪姬看着捧着绿猗爱不释手的钟紫苑,漫不经心的说道:“公子,妾身原本想砸了这把绿猗给叶大家赔罪的。现在既然叶大家走了,又是你护住了它,那妾身就把它转赠与你,如何?”
要说叶梅苏原先被砸的那把琴是千金难求,那钟紫苑手中的绿猗就是价值万金。有听到二人说话的,都在心中暗暗羡慕钟紫苑平白发了一笔横财。
钟紫苑却淡然一笑,说道:“姑娘还是把琴收回去吧!我这辈子充其量也只能做个钟子期而已。这琴要是在我手里,等于是暴遣天物。”说完,她把琴送到了雪姬的面前。
她居然拒绝了这万金的诱惑,雪姬先是一愣,心中暗暗感到钦佩。于是她盈盈一福后,才接了过来。
钟紫苑长叹一声,对她说道:“姑娘,请恕我再多一句嘴。我知道姑娘家里必定是富可敌国,才会对这绿猗不屑一顾,想送就送,想砸就砸。可这样的钟灵隽秀之物,天地间找不出几件来,毁一样就少一样。还请姑娘下次再要教训人时,不要拿这些东西做筏子。”说完,她抱拳对着雪姬行了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钟紫苑回到了后台,雪姬也抱着琴在众人的注视中,扭着杨柳腰回到了朱斐的面前。朱斐端着水晶杯,抿了一口那香醇的梨花白,抬眸轻描淡写扫了她一眼。雪姬悚然一惊,先前的万千风华,咄咄逼人立刻不见了踪影。她低眉敛目的对朱斐一福,然后把钟紫苑的话向他复述了一遍。
朱斐诧异的挑高了眉峰,说道:“你是说他拒绝了你的相赠,还告诫了你一顿?”
雪姬点点头,也是满脸不解的说道:“对,妾见他衣衫普通,想必家境一般。可他明明面有不舍,拒绝的却非常干脆。”
朱斐转念一想,忽然乐不可支的埋头笑了起来。雪姬与众女无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这一笑,直笑的眼眸迷蒙,如蒙上了一层薄雾。双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居然艳丽非常。让周围不少偷偷看他的人都陷入了痴迷。
雪姬怯怯的,不安的问道:“世子为何发笑?”
朱斐双眸如水,低低的说道:“都说财帛动人心,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酸腐之人,本世子可真算是开了眼界。”
雪姬轻叹一声,同样低柔的说道:“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她又抬眸,望着朱斐温柔的询问道:“世子,那叶梅苏都被气跑了,咱们还呆在这吗?”
朱斐嘟囔着,有些失望的说道:“毅的眼光也太差了,原本还以为他的红颜知己,就算是个丑八怪,品行也该是高洁无暇才对。谁知本世子才这么一试,她就显了原形,真是没意思。这般委委屈屈的跑了。也不知毅会不会怪我。”只不过他的语气非常轻快,有种孩子般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雪姬掩唇轻笑着说道:“睿亲王怎么会为了这么个怪您,他宠您都来不及呢!”
雪姬的话似乎很得朱斐的心意,他得意的一笑,吸着木屐站了起来。袍袖一挥,说道:“走吧。走吧!再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是。”众美姬答应了一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
谁知他的右脚刚刚才踏出门槛,又忽然回头,与无数道火辣辣盯着他后背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有些人一愣后。立刻讪讪的收回了视线。也有一两个色-欲-熏心的,毫不避忌的与他对视着,眼中的淫-邪之意昭然若揭。
朱斐一手扶墙,歪着头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挑眉说道:“他们目光似贼,盯的我很不舒服。雪姬。去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轰”现场一片哗然。他居然因为人家盯了几眼觉得不高兴了,就想要挖人眼珠子。这样的跋扈狠毒还真到了一定的境界。
“是。”虽然穿着男装,却显得纤细娇弱的雪姬,居然还理所当然的应承了下来。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被朱斐宣称要挖眼珠子的那两人倒是不觉得心慌。他们只是觉得好笑。先不说他们都带着不少跟班,就是这梅香阁本身的护院打手,也不会允许在自己的地盘内。让客人无故受到欺辱。
再说面前这个雄雌难辨的美人,身边只带着五个女扮男装。娇滴滴的美姬,看上去实在是不具有任何的威胁力。
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眉毛上有道十字形伤疤,五大三粗的四旬汉子狂笑着说道:“就凭你这个兔儿爷,想挖爷爷的眼珠子?用什么?难道用你双白嫩嫩的小手吗?来,只管放手过来,爷爷在这里等着。只怕会弄疼了你那双小手,到时可别哭哟!哈哈哈”他身边几个粗糙汉子也跟着狂笑起来。
这人在长安城内小有名气,他姓孙,是漕帮的一个分舵舵主。那运河内每日成百上千的货船进出,都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所以此人在黑白两道都算吃的开。
只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恶习。也许是水路走多了,他平日里的与人淫-乱时却最爱走旱路。所以相对于这风月街,其实他最爱去的还是小倌馆。当那些少年俊俏的小倌雌伏在他身下时,才是他最肆意畅快的时候,那种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为了满足自己这爱好,他也没少做暗中绑架之事。于是有很多长相清俊的贫家子弟,甚至是家底不够深厚的世家庶子都遭了秧。当然他除了自己享用以为,还有许多被秘密送到了一些和他有着同样爱好的巨豪显贵的榻上,所以才会保得他的富贵经久不衰。
他初见朱斐那张绝世容颜,就在心情澎湃之余,感到心痒难耐。只不过以他的见识,还是看出来朱斐的来历必定不凡,所以他暂时没想要轻举妄动。没想到他强行按捺住了,朱斐却自己寻上了他,
而另一个被朱斐盯上的男子,穿着一身骚包的金色绣雀鸟纹的锦袍,脖子后面还插着一把折扇。他的名声没有孙舵主这么响亮,不过郭承嗣要是在的话,一定会认出他来。因为他就是被郭承嗣当街打掉了后槽牙,吏部侍郎家的张公子。只不过他此刻眼露嘲讽,手一伸抽出了那把折扇,“哗”的一声打开了,自认为潇洒的摇着。看来他也没把朱斐的话放在心上。
在听到孙舵主狂笑着吐出“兔儿爷”三字时,朱斐原本一直含着笑意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他冷着脸,双眼微阴,冷冷喝道:“雪姬,本世子改变主意了。这人的眼睛,本世子要亲手取出。”
“是。”雪姬缓缓抬头,原本水漾多情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孙舵主,不带一丝情感,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孙舵主那双浑黄的眼睛,在烛火的照射下发出如狼般灼亮幽深,如蛇般阴狠毒辣的光芒。他也在静静的注视着朱斐。
“哟!几位爷,这是做什么?”隐娘带着五六个护院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只不过是去安抚了叶梅苏几句,没想到大堂里却变成了这样一幅剑拔弩张,不可收拾的场景。还有好多客人没有结账就偷偷的跑了,梅香阁今晚注定损失惨重。她现在简直怀疑这个如妖孽般的男人是特意来砸场子的。
她一路小跑插入对峙的两边人中间,堆着一脸笑容的说道:“两位爷,你们来梅香阁也是为了寻个开心而已,何必为了一两句言语不和就要打架呢?到时不管伤了谁都不好。再说了,打架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美酒喝着,美食吃着,美娇娘抱着舒坦。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在她说话间,她带来的那些护院也挤进人群,并有意无意的把两边人隔了开来。
周边围观起哄之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伙人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舞台上那唯美的飞天舞竟然不再有人关注。有胆小的纷纷顺着墙边溜了出去,整个大堂瞬间就空旷了不少。有胆大的开始吆喝叫嚷唯恐天下不乱,也有嗜赌如命的,现场摆开了赌局。当然,局面都是一面倒的偏向了孙舵主那边。不是大家不想发财,实在是实力都摆在大伙面前,这局面没有任何悬疑。
热闹非常的赌桌前,忽然挤进一个单薄的身影,他拿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重重的压在了朱斐这一边。有人抬头望去,却发现是先前在舞台上抢下绿猗的那个少年。
有嘴贱的,还不忘调笑道:“好你小子,放着那价值万金的宝贝不要,却来和咱们争这些零碎花头。吃错药了吧!”
钟紫苑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只是随意的说道:“宝贝不好拿,会咬手的。还是这些零碎花头够实在,用着也安心。”大伙轰然一笑,也就随他去了,反正压朱斐是必输无疑的。
倒是那庄家眼瞅着除了钟紫苑的这十两银子,其余全是一面倒的压孙舵主赢,这不是稳亏不赢的买卖嘛!于是他声称赌局作废,跳着脚要走。可其余的赌鬼怎么肯让他轻易撤退,纷纷揪着他不肯放行。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钟紫苑眼睛一转,忽然说道:“既然如此,这个庄家就让我来坐了。”
有人充满怀疑的说道:“你做庄?你小子有钱吗?”
钟紫苑摇了摇自己宽大的衣袖,只听里面叮当作响。她神秘的一笑,说道:“听听,听听,这里面响的可都是银子,用不着怕我输了没钱赔。”只要有钱赔就好,这群赌鬼还真的让钟紫苑当了庄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