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虽然攻城武器一时过不来,但并不代表他就无所作为,他完全可以从不需要攻城的方面做起,先清理外围,最后再攻城,就像脖子上的套的绳索, 一步步慢慢收紧,最后再下手勒死。
首先是船只,西夏各城都分布黄河左右两岸,他必须用船只来搭建浮桥,用皮筏搭建浮桥很容易被西夏人摧毁,船只搭建的浮桥要坚固得多。
陈庆现在需要找一个善于奇袭的将领,沉思良久, 他回头吩咐道:“把唐骞给我找来!”
不多时, 唐骞匆匆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一礼,“卑职参见都统!”
“唐将军请起!”
陈庆笑眯眯道:“交给你一个任务,若任务能完成,我让你官复原职!”
唐骞着实激动,抱拳道:“卑职一定不辜负都统的重托!”
陈庆点了点头,“我给你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去搜寻并缴获所有城外的船只,如果遇到汉人奴隶可以直接把他们带回来,但也不用刻意去找他们,你们的任务是找船。”
“卑职明白了!”
“带五千骑兵过去,找到一批就送回来一批。”
“卑职明白!”
.......
一个时辰后,唐骞率领五千骑兵渡过了皮筏浮桥, 沿着黄河西岸北上。
河套平原这一带的河面十分开阔,水势平缓,极为适合航运和灌溉,加上土质肥沃,光照充足, 使河套平原盛产粮食瓜果,被称为塞上江南。
河套其实由前套、中套和后套组成,前套是今天的银川一带,中套是指内蒙古巴彦淖尔一带,后套则是指内蒙包头一带,这三个地方都是得到黄河充分灌溉,而成为着名的粮食产地。
五千骑兵沿着黄河西岸疾奔,这里都是平原,视野开阔,黄河内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看不见船只,也看不见皮筏子,黄河内十分沉寂,次日中午,他们过了峡口,黄河从这里开始分岔,同时河两岸也出现了大片芦苇荡,从正常的渡河需求来说,这一带应该有船只。
唐骞勒住战马,在黄河上眺望,一名来过西夏的士兵指着对岸道:“对面其实是黄河中一片大岛, 面积很大,里面河渠众多,像蛛网一样密集,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庄园都分布里面,卑职估计我们要找的船只也藏在里面。”
唐骞有点头大,现在问题是他们怎么进去?
这时,忽然有士兵指着远处河面喊道:“将军,河面上有条小船!”
唐骞连忙细看,果然一条小船从芦苇荡里驶出,晃晃悠悠向这边划来。
士兵们连忙挥手大喊,不多时,小船划到岸边,竟然是个驼背老者,看起来很苍老了,但面孔和衣服都是汉人的样子。
“你们是....宋军吗?”老人说的是汉语,但有点生涩了。
唐骞点点头,“我们是西军,老丈是汉人吗?”
老人叹口气,“我曾经是,但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了?”
“老丈来西夏多久了?”
“五十年了,我十几岁被掳掠而来,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一辈子就没有回去过了。”
说到这,老人忽然哭了起来,“不知我的爹娘还在不在?”
众士兵的眼睛都湿润了,唐骞劝道:“老丈如果愿意回家乡看看,我们可以带你回去。”
“家乡?我家乡在延州,如果能重回故土,哪怕死了我也愿意。”
谷疌
“老丈,我们是其实来找船的,老丈知道哪里能找到吗?”
老者用袖子擦拭眼泪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找船,我就是船工,西夏人说你们会把船抢走,所以把船都藏起来了,我就在芦苇荡等你们呢!”
众人大喜,唐骞连忙问道:“老丈知道船藏在哪里?”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黄河当船工五十年,在这里闭上眼睛我都知道路,这附近就有三个藏船的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无计可施,没想到一个汉人老船工愿意帮助他们。
唐骞让两名士兵坐上船,他率领骑兵在岸上跟随,老船工向北划船数里左右,指了指一处水湾,水湾被茂密的芦苇覆盖,还真不容易看出来这里是一处水荡。
立刻有二十几名水军士兵划着皮筏子下河了,奋力向对岸的水湾内划去,他们跟随着老者划船进了水荡。
不多时,三艘平底大船从水荡里是驶出,岸上的士兵一片欢呼。
这三艘大船只是第一步,但它却是基础,三艘大船将几百名士兵运过黄河,很快,在对岸的一条河道内,又找到了二十几艘藏匿的大船。
这二十几艘大船和前面三艘大船完全一样,都是极具西夏特色的平底船,也是因为西夏一带黄河风平浪静,没有什么风浪,两边的船舷比较低,但船底却很宽大。
如果用一种比较形象的比喻,中原的船只像碗,而西夏的船只则像盘子,一次能运输很多人和马匹,也能运载很多粮食。
但宋军先后找到了二十七艘船也只是西夏船只的一小部分,老船工说,西夏一共有三百多艘这样的船只,一部分运入城内,另一部分则隐藏起来。
他知道不远处还有一处藏船的地点,根据老船工提供的线索,宋军很快同一条小河上,又找到了二十艘平底船,短短一天内,宋军便找到了四十七艘大船,这个收获着实不小。
“多谢老丈提供的线索。”唐骞再三感谢。
老船工的汉话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生涩,已经说得十分熟练了,众人知道他姓乔,具体名字已经忘记了,大家都叫他乔驼子,延州安塞堡人,世世代代都是清水河上的船工,宋神宗年间被入侵的西夏军队掳掠到西夏为奴,西夏人见他会驾船,索性就让他在黄河上当船工。
刚开始几年,乔公无时无刻都想逃回家,西夏人为了牵住他,便一名回鹘女子嫁给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下彻底把他牵住了,回家的念头被渐渐消磨了,一晃就做了五十年的船工。
他妻儿都在十年前先后病逝,两个孙子也被西夏军队带走,不知所踪,乔老船工再次变成孤身一人,西夏人见他年迈,没有剥削价值了,便不再管他,他自己也不敢再回家了。
直到今天终于见到宋军,他再一次有了回家的念头,只要能看一眼父母的坟堆,他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我是宋人,能帮助故国的军队,我也很高兴,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年,都这边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太感谢老丈了。”
唐骞又问道:“请问老丈,这附近有没有庄园?”
乔公笑道:“这边庄园不多,要北面才多,但还是有一座大庄园,就是在我们发现二十几艘船的旁边,我忘记告诉伱们了,二十几艘船其实就是那座庄园的财产,主人是西夏的皇族,住在都城内,秋收的时候会来庄园。”
“庄园内有汉人吗?”
“怎么可能没有呢?西夏人掳掠汉人,就是给他们种粮食,其他胡人不会种粮啊!西夏人自己也不会,庄园内至少有三千汉人,有百余名士兵看守,前两天又送来一批奴隶,两三百人,也是从京城送来的。”
“运送奴隶过来,也要用船吧?”指挥使王简笑问道。
乔公愣了一下,他低头思索片刻道:“你提醒我了,庄园内不仅有船,好像还有一支军队,也是前两天才来的。”
“军队有多少人?”唐骞连忙问道。
乔公摇摇头,“具体有多少人我不知道,我都是听别人说的,那座庄园我不敢靠近,里面有很凶狠的恶犬,我曾经被咬过。”
唐骞站起身对几名指挥使笑道:“我们就去看一看西夏人的庄园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