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口休息了几天,或者说……在沙子做的大城堡里休息了几天,我每天都睡不好觉,总会有窸窸窣窣的沙子落下来迷眼睛,而且这玩意躺下去潮潮的,很不舒服。都怪筱落,说什么既然要造一个城堡,就应该用原生态的材料,连个毯子都不许铺,搞的我每天身上全是沙子。
不过这妮子倒是住的很自得其乐,或许这是圆了她一直以来想要一个城堡的梦想吧,所以我也就不好再扫她的兴致了,只希望八音盒他们及时赶到,启程的日子快点到来。
最先从滇南基地里下来的是小魅魔,这一次她带了三只飞僵过来,据说是有一只特别笨,一直都无法突破,所以那天就没有带出来丢人现眼,这几天这女子估计是下狠手了,三只飞僵都精神抖擞,不过怎么看都有一股幽怨之气。
小魅魔见到我和筱落住着大城堡,当然是不高兴了,嚷嚷着就要搬进来,不过就坐在里面喝杯茶的功夫,这女子也就打消念想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这是喝茶还是喝沙子啊。
八音盒是紧随着小魅魔的步伐过来的,在第二天晚上也赶到了港口,之前他和杜冕带队包抄首都城去了,后来遇到双界奈河,三区里又有界王出世,所以行程就耽搁下来。
我问他,路过三区的时候看见什么了没有,他说,现在三区很太平,就是常常会有电闪雷鸣的景象出现,而且怨气也不是一般的重,估计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了。
另一方面,他告诉我他这一次去首都,特意去看了我们之前烧地狱花的地方,确实是发现了那个吹笛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他说,控制那些村民的虫子,叫做鸩虱,他的师父之前在竹林里也捣鼓过这类东西,不过后来因为他觉得太过残忍,而且竹林里也没有生人供他师傅试验,这东西的研究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么看来,那吹笛人是八音盒师傅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八音盒此时也有些怀疑了,不过他说他师傅一生光明磊落,而且从不与外界接触,他坚信师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绝对不是祸害苍生,要么就是被奸人所胁迫。我对此不可置否,反正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一切的谜团都应该要慢慢揭开序幕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留下尽可能多的底牌,等到最后一切都趋于明朗之时,不至于陷入被动的局面。
我想,八音盒的师傅拿走那么多地狱花的种子,眼界肯定不止人间这么一块小小的地界,虽说千年前女魃用地狱花大败蚩尤的传说可能是假的,毕竟地狱花是十方地狱的产物,换而言之就是蚩尤的东西,但是这玩意的威力我却是见识过的,如果真的让他开花,恐怕是要生灵涂炭。
那一天我和八音盒聊到了很晚,最后提到超度幽冥鬼海亡魂的时候,八音盒愣住了,他点点头说乐神天曲确实有此功效,但是幽冥鬼海庞大无边,光靠他一支萧必然杯水车薪,箫声最多也就传到一里外,要是这么超度下去,需要百年才有可能完成。
我说,我不是要你吹箫,我是要你创造奇迹,人间曾有一盲人,因为对妻子的思念,琴声可以穿透三界到达地府,最后连冥王都感动了,你身为乐神传人,难道超度一个幽冥鬼海的亡魂都做不到。
八音盒听到笑了,他说,如果你是为了创造奇迹,那么你创造出来的可还称得上奇迹?
我说,对,所以不论怎么样,你要把我所谓的这个奇迹给创造出来,让他变得不是那么神奇,让他不再是个奇迹。
八音盒说,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我说,不行,三年之约没有到,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他说,好吧,我试试。
……
到了出海的那天,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将整个港口和沙滩围得水泄不通。三艘霸气的战船上彩旗飘扬,出海的人们站在船舷便挥舞着双手,和亲朋好友告别,在此之前,我尽可能地将上船的人从生死簿上划了去,不过,或许再海上漂一辈子都死不了也是一种痛苦的事情吧,不过我能做的,仅是最大限度的保存这些勇士的生命,仅此而已。
和以前一样,杜冕没有和我们上船,滇南基地已经成了他的家了,没有人,比他对于这里更加熟悉,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我将为首的几个筑土师带走了,其实我犹豫了很久,最终留下了一小半的筑土师来修缮滇南基地的城防,不过最厉害的几个,还是跟上了船。
这一次远征,我几乎动用了一半的战斗力,大部分精英更是统统留在了船上,除去那守卫滇南基地的一半蛊雕,我们可谓声势浩大。最后一艘建成的菲雪号战舰甚至搭载了精简型的紫电屏障,只不过因为能源供应有限,所以不能一直开启。
当然了,除去我所搭成的落辰号之外,剩下的那艘,叫滇南号。
八音盒,在滇南号上。
从远航开始,滇南号上就箫声不断,那是一种让人听了很放松的曲调,从曲调之中,我能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似乎心中一切的仇恨和怨念都被拂去,这应该就是八音盒所说的乐神天曲,谱写这曲子的人,到底是要有怎样一种坦然开阔的胸襟呢。
不过,这种程度的音乐,距离所谓的奇迹还差的很远,可以说是不及其万分之一,如果你想杀一个人,你可以造一支箭,如果你想杀一百个人,你就不能拘泥于改良这支箭,你需要有新的思路,火药,大炮就诞生了。
如果你想毁灭一整座城市,你也不能拘泥于改良火药,或是大炮,你需要跳出既定的思维,于是,核弹就诞生了。
如果你想要超度千万幽冥鬼海的亡魂,你就不能拘泥于乐神天曲,八音盒懂这个道理,但懂一个道理和领悟一个道理又是两回事,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嘤虫跟在落辰号的后面,看得出,它也很喜欢八音盒吹出的箫声,平缓,温暖,如流淌的泉水,和煦的微风,沁入人心。
在幽冥鬼海上漂流了好多好多天,只要判官笔一有神力,我就会划去一个船员的名字,少一张嘴,船上那些本就不充裕的资源就能坚持更多的日子,这一次远航,如果没有达到目的,我压根没打算回来。
这些日子里,八音盒的箫声从未断过,听得我都有些担心了,即使我已经将他从生死簿上抹去,但是如此没日没夜的吹奏,也是要油尽灯枯的。小魅魔中途从菲雪号上跳到过滇南号上,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对着我摇了摇头,看来八音盒是下了苦功夫了。
到了晚上,在船上无聊的时候,我就会翻翻老爹的阴冥术则,偶尔也会回想起和苏宛宣,老饕,若涵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顺手就把苏宛宣和若涵的名字也从生死簿上勾掉了,而就在这时候,那在漆黑海面上荡漾的箫声戛然而止,随后又突然奏响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曲子并不那么柔和,反倒有一种大开大合之势,对于边幅丝毫不加修饰,一时间,居然在大海之上引起了无数的共鸣。
筱落急匆匆跑了过来,“亦辰,八音盒,八音盒这曲调不对啊,他不是在超度,他,他是要覆灭这所有的怨魂,让他们魂飞魄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