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躺回床上,我的内心变得矛盾起来,目光有意无意就落到身边筱落那道靓丽的倩影之上,此时正睡得安详。
那赏金猎人说的是真的吗。我盯着眼前的少女,精巧玲珑的鼻子,薄薄的红唇,长长的睫毛俏皮地向上翘起,还是那一副众生倾倒的容颜。
十天之后她就会变成老太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耳边红色虚影的话无时无刻不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听得我心烦意乱。
没有人能夺走筱落的容颜。没有人能夺走筱落的青春。没有人能取代这旷古绝世的美貌。
这是我给自己最后的答案。
第二天的一早,趁着筱落还没有醒来,我便早早走出了屋子。那年轻的姑娘已经在大厅里忙碌了,看见我出来,甜甜地笑了一下,跟我说早安。我点头回应,但是看着眼前的女子的神情却是没有之前的那种常态。见我面色不好,女子也只是笑笑,就回过头做自己的事去了。她对待我们的态度与他人无异,想来也只是过客而已。
我很难把这么一个看似平常的女子和窃取他人青春的无耻强盗联系在一起,仍然不死心地问道,“姑娘,你的母亲在吗,我昨天晚上好像看到她了。”
“哦,我妈妈啊,她一早就出去了,要到很晚才能回来的。”女子没有回头,似乎这一幕已经在她内心中排演过千百遍,很平静地回答道。
“你们母女俩长得真像啊,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装作无意的一说,却让那女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回过头有些勉强地笑道,“可不是吗,他们都说我和母亲很像呢。”
“他们?指的是谁啊?”
“和你一样,路过这里暂住的客人们咯。”
“你这么漂亮,就不怕住在这儿的人趁机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们一般不单独留男子在这儿过夜的,而且多半是女子会多一些。”女子解释道。
女人会多一些吗……我心中默默念叨。
“我现在要出去把这些东西晒起来。”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大箩筐站起身,“厨房里有蒸吃的,你们要是饿了可以自己拿。”
“好的,谢谢。”我一如既往地点头,看那女子走出了屋子,心里却是打起了鼓:要不要趁现在去女子的房间里看一看呢。
我的脑袋旁就好像有一个小恶魔一样,拼了命地用手里的三叉戟戳着我的太阳穴,不停地絮絮叨叨,“去啊去啊,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去看了才知道,你真的要看筱落变成一个老太婆吗。”
好吧,就看一眼而已。我这么说服自己,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往那年轻姑娘的房间里迈去。她的房间里很香,但气味却不像是十八九岁花季少女曼妙的体香一般,反倒是有些古稀老人平时爱擦的爽身粉的味道。房间布置的很简单,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在床脚,几个小杯子和一些首饰平铺在一个木头柜子上。
在柜子上我还找到了一把梳子,梳子上缠着几根长头发,干干的,有些泛灰,看上去并不属于那姑娘,她的头发柔顺黑亮,有好看的光泽。
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整个房间里我都没有找到镜子,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来说,镜子简直就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照镜子的女孩子,要么就是像筱落这样拥有上天都妒忌的容颜,怎么样都比别人好看,要么……就是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在年轻女子枕边的床沿下找到一个暗格,不知道是不是女子的大意疏忽,这里的床单有一个角卡入了暗格中,所以很容易就被我发现了,掰开那硬质的隔板,一个翡翠色的瓶子静静的摆放在里边。
我将其取了出来,瓶子握在手中有一种涩涩的质感,似乎要吸牢我的手掌不放,上面的绿色,也不是普通的绿,而是显得飘逸灵动,中间似乎还流转着,夹杂着细细的血线,和我在伊斯塔水晶棺中看到的小虫子颇为相像。
我朝瓶口里面望了望,黑乎乎的,也倒不出什么东西来,便心想先把这东西收好,等见到那赏金猎人,再看看他怎么说吧。
我悄悄地撩开一丝门缝,往外看了看,还好,那年轻女子没有回来。于是我放心地打开了门,却对上了一张木讷苍老的脸。
是那个老头,女子的爸爸。
我两四目相对,那老头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最后又落到我手中的瓶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有些尴尬,一边靠着墙往边上挪去,一边强颜欢笑着。
“放下,瓶子。”那老头突然用一种狠戾的目光盯着我,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张牙舞爪就朝我扑来。
这时候筱落刚刚推开房门出来,听到声音还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看到老头面目不善似乎要对我不利,绝对是下意识地就竖起了一道炎墙护在我身前。
那老头也不躲,半边脸就这么贴着炎墙,双手砰砰砰地就在墙面上拍打起来,“还我老婆,还我女儿。”万妖国的人都这么不要命的?我看着那老头整个人贴在神火之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面容,这炎墙的厉害我也是感受过的,那一次筱落把我封在了炎墙里面要跳进铸剑炉,我也是这样整个人贴在炎墙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永远忘不掉。
外面的年轻女子听到父亲的声响也匆忙跑了进来,见到我手中的瓶子当即变了脸色。
“你要干嘛!”她的声音变得尖细而刺耳,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类似于炸毛的状态。
看来是被那赏金猎人不幸言中了啊。
我面色一沉,两步退到筱落身边,再一看她的面容,似乎是觉得有些微微的浮肿,不过我没有当她的面表露出来,只是将瓶子塞到她手中,“这东西很重要,不能被抢走。”
那年轻女子不要命地朝我冲来,却突然被一道红色虚影阻了去路,“嘿嘿嘿老太婆,盯你很久了,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打扮的跟个小妹妹似的,不丢人呐。”
我心中顿时就对那赏金猎人有了不少好感,起码他跟我说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真的,而且还真出来帮我了。
“把瓶子还我!”年轻姑娘的语调又变了,有些干燥沙哑起来,面前凝出了一道黑乎乎的鬼脸,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就尖啸着朝那红色虚影撞去。
那老头也是,见拍不散那炎墙,直接就用脑门使劲往上撞了上去,那头骨破碎的清脆的声音,听得我浑身瘆的慌。
“这是怎么了?”筱落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而这时那黑色鬼脸居然真的将赏金猎人撞退到了墙边,年轻女子趁机冲过来一把就夺走了筱落手中的瓶子。
不要让她拿走。我心中大骇,已经是来不及截住女子,只好使劲往前扑去,抓住了她的脚踝。女子重心不稳,手中的瓶子也跟着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了那老头手中。
原来筱落刚才没有控制炎墙,这阻挡老头的屏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那赏金猎人也见状不含糊,二话不说一刀就把老头的右手砍了下来,鲜血随着那瓶子再度飞到了空中。
正当赏金猎人的手刚刚要触到瓶子的一刹那,那巨大的黑影又在背后撞了他一下,后者不但没有拿稳瓶子,反倒受力往前推了一把,那瓶子就在我们四个人的眼皮底下朝着地上摔了出去。
“不要让它摔碎!”年轻女子和赏金猎人同时高呼到,原本对立的他们现在仿佛站在了同一阵营,一左一右狂奔着就要伸手去护住那掉落的瓶子。怎奈那瓶子被拍的太远,两人还要穿过在之前的争抢中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桌椅,显然是来不及了。
“不!”年轻女子痛苦的咆哮,只能看着那瓶子一寸一寸往地上落去。
“应该……摔不碎吧。”我也已经来不及使用混沌魔链,只好默默祈祷着。
“咚。”地面上没有响起那清脆的碎裂声,反而听起来有些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