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落仍对我刚才对她不管不顾的举动耿耿于怀,见我过来,便撇过了脑袋。我转到她跟前,晃了晃手中的七彩流光链,唐大小姐有些期待地望了一眼,但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打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洁白的皓齿咬了咬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一次转过身去,示意本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挽起筱落纤细的玉手,后者微微颤了一下,却也没有挣扎,我就这么慢慢地将手链戴到了她的手腕上,理了理七彩的纹络,满意的点了点头。筱落抽回了手,五指如同莲花般在胸前绽放舒展,低下头细细端详了一番,眼神中仿佛溢出灵韵,樱唇轻启,呵气如兰:“还真是漂亮的链子呢。”
“呵呵,也就勉强才能配上你吧,怎么样,不生气了吧?”
“聒噪。”筱落瞥了我一眼,目光宁静如水。
……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嘛?”被身边的女孩盯着久了,心中便有些发毛。
听闻此言,筱落瞪了我一眼,幽幽说道:“方才来时,到是见到了些有趣的东西,要来看看吗?”虽说是商量的口吻,但我其实根本就没得选,只得跟着唐大小姐走去。在县城中绕了两圈,当我再一次看到自家土灰色的房子时,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唐大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别带着我一直绕圈圈啊。”
“奇怪,之前明明是这么走的,现在倒是找不见了。”看她仍然有些不死心,我便跟着又绕了一圈,终于,这小妮子放弃了,嚷嚷着说累了。这附近也没别的落脚地,我便撬开了自家房门,将唐大小姐迎了进来。房子里还算整洁,大部分家具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小小的桌子落满了灰尘,筱落见状,抽下我的外套便铺在了桌上,旋即坐了上去,两只玉脚轻盈地上下踢蹬着,看得我一阵肉痛。
坐都坐了,还能怎样。
我颓然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看着身旁这姑娘玩弄着耳旁的青丝,好生郁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县城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趴在窗户前一看,一群群穿着朴素的山民,正举着火把,整齐地拍着长队,向前走去。熊熊火光下映衬着一张张惨白的脸,空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诡异至极。
这群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当即拉开门,随手拽进了一个中年大叔,火把砰地掉在了地上,随着火焰渐渐熄灭,那大叔浑身瘫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没一会儿便化作一滩血污,腥臭至极。
“这……”我心中升起一股凉意,却见筱落照葫芦画瓢,又拽进了两人,夺过他们的火把,递给了我。看着地上两人正向外冒着血沫,一点点融化,我心中有些波澜,将手中的火把靠近后,两人的腐蚀速度果然慢了下来,想到这里,我便又让筱落拽了一人进来。
是一个少妇。
火把依然保持在她的手上烧得旺盛,我细细地检查着眼前这人的脉搏,呼吸,体温,均与生人无异,为何离了火把,就活不了了呢?
“磨磨唧唧,直接跟上去一看究竟不就好了。”筱落嗔怪道,这也是她夺火把的本意。
屋子里经这么一折腾,也是满地污血,引得不少苍蝇,筱落嫌弃地站在角落,等待我的决定。
“这些人都是当地的村民,被人如此利用,着实让人气愤,就依你去看看吧。”说着我抓起了桌上可怜的外套,拉着筱落出了门。
我两举着火把,跟在队伍的后头,四周朦胧一片,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被人发现。
不知那婆婆怎样了,这么长时间都挺过来了,应该没事吧。经过隔壁之时,看着黑洞洞的屋子,我心里有些担忧。
跟着长长的人流,我俩经过了一道曲折的回廊,正奇怪之前怎么没见过这条路,就听到筱落在身后小声说:“我下午看到的就是这里。”
顿时一个词儿从我脑海中冒了出来,引魂鬼路!
古籍中记载,西南之荒,灾害频繁,时有天路,引游曳孤魂,居于鬼都,入冥府以转世,是以引魂路。这鬼路由引魂幡所开,在鬼节之时负责为游魂指引归路,现在居然在这里出现,想来是被人利用了。
引魂鬼路介于阴阳之间,一旦开启,是要惊动地府的,而如今这鬼路开在阳间,用来引渡活人,倒是十分罕见,也不知是出自何方神圣之手。
看着身后的小镇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我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队伍穿过山涧,待火把快要烧完之际,终于是停了下来。
而当我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之时,我终于也是明白这幕后之人要干些什么。
眼前,众人举着火把,正围着一朵巨大的妖艳红花,紫红色的叶子铺衬在地面上绵延数十米,那花朵含苞欲放,花心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烧,浑身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散发出摄人心魄的花香。
地狱花。
曾经有这么一个传说,蚩尤大帝和皇帝在冀州决战之时,皇帝大将应龙被风伯雨师困于冀州之野,皇帝的义女女魃便偷偷在冀州城内种了一朵地狱花,以精血喂之,数天之后终是开花了。
地狱花开,涂炭生灵。
就是这一朵恶魔之花,生生灭了整个冀州城。蚩尤兵败,而冀州也成了绝地,生人不敢近,最后连女魃也控制不了,还害得自己感染了污秽之气,无法遣返天界。皇帝无奈,请众神降下天火,烧了整整八十一天,才将这地狱花彻底消灭。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说女魃一开始就被邪灵魅惑,那地狱花便是十方地狱的邪神亲手交到她手上的,想借神族之手打开联通人间和地狱的通道,最后被皇帝发现,借来天火将地狱花烧成了灰。
要炼地狱花,需要纯阴精血喂养,也不知这幕后黑手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附近的居民都养成了活死人,用来血祭地狱花。这回跟来,又是要栽了的节奏,我正准备找机会溜出去,就见那地狱花动了动,一阵凄凉的笛声响起,人群开始争先恐后地朝着地狱花中走去,那地狱花也是来着不拒,从地下抽出数不尽的绿色藤蔓,将人一个个往口中送,鬼气撩人。
突然,只听手中咔嚓一声,我因为太紧张,居然将那火把给捏碎了,笛声也嘎然而止,人群都停下了脚步,向我这边转了过来,一双双漆黑的鬼目盯得我浑身发毛。
不会运气这么背吧?
只见那碎裂的火把中,一直肥油油的红色大虫钻了出来,挣扎了几下,撒腿就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想来,之前在村民身上发生的一切,便是这虫子的古怪。
我将筱落护在身后,正打算向后退去,那笛声却再度令人一惊,似乎换了个曲调。
地狱花突然发难,两根粗壮的藤条直奔我而来,顺道还击翻了不少祭品。筱落轻喝一声,玉指轻轻一点,那藤条便烧了起来,但怎奈地狱花过于顽强,即使受着神火,速度也不见有一丝停歇,避无可避,我只能将筱落往身旁一推,自己却被高高卷了起来。
还别说,这唐大小姐的神火真不是一般的疼,灼烧在我身上,有一种痛彻心扉之感,连叫都叫不出来,好几次我都想自我了断,却也腾不出手,最后便扑通一声,被塞进了地狱花中。
我是要死了吗?这是我掉入花心之中最后冒出的念头,仿佛听见耳边筱落的一声惊呼,若有若无。顿时我感觉坠入了深渊,四周沉闷的无法呼吸,浑身都好像散架了一般,麻木而提不起力气。随着时间的流逝,灼热的痛感渐渐消退,慢慢地,我的意识也开始清醒起来。
我…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