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东宫内,子燕上完早朝正在内殿休整,凌珲悄然进殿将一封密函递给他,静侍一旁,等待差遣。
子燕打开看完后踌躇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到高台烛火旁,将那密函烧毁了,眉头一皱,转身问道:“近日西漠少主可有动作?”
“并无。”
“那他都在干些什么?”
“西漠少主似乎喜好品茗,平日无事都泡在王城内有名的离陌茶庄,其他时间不是在别国驿馆,就是在一些......风月之地。”
子燕眉头皱地更深了,目光散漫地赏着殿内陈设,心思却极为凝重。
“殿下,可是金戈堂出事了?”凌珲猜道。
子燕目光顿了一下,看向凌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颇为可笑,又颇为可疑......”
子燕叹息了一声,在茶案前坐下,接着说:“北冥熠在找千杀门玉箫。”
凌珲面色惊异:“千杀门玉箫早已遗落,不知去处,坊间都传有人为得此宝物苦寻二十载无果而终,就算玉箫还在世,千杀门早已解散,七十二杀怕是也早就各奔西东,对时局派不上多大用处,况且......千杀门玉箫为长孙门主护身所用,西漠少主要它作甚?难道是想利用七十二杀对付我国?”
子燕轻然一笑:“杀手去哪儿找不好,非要找这种像武侠话本中虚无缥缈的人?”
“属下愚钝。”
子燕捏紧一杯茶,芽色的水面倒映出疑容:“这么久都没动静,放着大好时机不去做些与西漠利益相关的正事,反而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现在又去找难觅踪迹的千杀门玉箫,他到底想干什么?若换作是我的话......”
伴随着眉头舒展,子燕茅塞顿开:“凌珲,撤一半人手去别处查查,尤其是王宫、兵营、粮草储备点......再派些人去查查近日权贵大族中存在的异常之处。”
“殿下,别国驿馆的暗线是否也要撤?”
“撤了吧,都是些声东击西的小把戏。”
凌珲领命,刚要退去,只见有宫女来报,西漠少主求见,凌珲又默默回到远处,担心西漠少主对主上不利,子燕并未在意,只是吩咐宫女备好茶点。
因王宫戒备森严,罗陨不能陪同少主前来,北冥熠只好孤身一人前往东宫。
虽然有地位之差,但两人身份大同小异,又有盟约在身,相处颇为随性,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便自然落座谈起了正事。
“我本是带着礼物来的,不想被宫门处的侍卫扣下了,待会还要劳烦殿下派人取来。”北冥熠解释道。
“少主客气了。”子燕笑答道,“能劳烦少主亲自跑一趟,怕不只是送礼这么简单吧?”
北冥熠面色稍显窘迫:“殿下说笑了,自从殿下搬来东宫,我还未亲自拜访过,送份礼物用作恭贺殿下乔迁之喜是应尽的礼数,至于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
子燕冷笑直言道:“本宫倒是对少主口中‘其他的事’更感兴趣。”
北冥熠附和地笑着说:“既然殿下想听,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北冥熠故意将“自己人”语气加重了些,然后故意压低声音说:“我想要殿下赐予一件信物。”
子燕面色平静,淡淡地问:“少主是怕本宫日后翻脸不认人吗?”
“殿下又说笑了。只是前些日子游玩时遇到点麻烦事,需要到府衙处理,谁知碰到些‘不认人’主儿,非要我拿出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来,可我一异国人在东都哪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物件,这不想着来找殿下讨一件,日后行事也方便。”北冥熠淡然自若地说。
子燕听完,并未急着去找信物,而是歉意笑道:“真是不巧,本宫从不带玉佩、香囊、令牌之类的无用之物,不过,本宫有另一法子照样可以解少主之忧。”
说着,喊来凌珲低声吩咐了几句,凌珲授命退出门外,子燕向他解释道:“我已让凌珲去府衙帮少主置办一块身份令牌,这官府置办的可比本宫随便一件物件好用多了,往后少主大可放心游玩。”
北冥熠赶紧起身道谢,心里却讥讽子燕狡猾:“真是一点把柄都不肯让人抓到。”
不过,见子燕丝毫不提千杀门玉箫的事,北冥熠心中生疑,故而试探道:“殿下,我听说东都以前有一江湖组织名为千杀门,千杀门门主的玉箫十分宝贵,不知何处才能寻到此物?”
子燕面露冷笑,问道:“千杀门早已解散,玉箫也已遗落他处,都是陈年往事了,少主怎么突然对此有了兴趣?”
北冥熠微微蹙眉,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说:“可我怎么听说,玉箫并未遗落,而且......与衡王府有撇不清的关系呢?”
子燕的面色忽自暗沉下去,瞅着北冥熠,心中生起提防。
“嗐,都是坊间乱传的玩笑话,我也是好奇多听了几句,若话中有不妥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北冥熠察觉子燕的变化,放心了不少。
北冥熠目的到达,没再多聊便退下了,子燕细想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派些人去打探打探千杀门玉箫的下落。
北冥熠从东宫出来,心情顺畅,既白白得了块身份令牌,又让太子对衡王重拾防备,他心中的那盘棋正有条不紊的下着,一步接一步。
正冲宫门的大道上,几队士兵整齐往宫外走去,北冥熠也不急着走,便侧身站在一旁,静等士兵们走完再走,心里正在对东都的兵卫评头品足时,眼睛余光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子越从不远处尾随军队而至。
北冥熠并未躲闪,而是直直走到路中间,挡住了子越的去路。
子越一看是他,不想多生事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想离开,却被北冥熠的话拉回了身。
“听说衡王殿下明日便要带兵出征去平定西南边境的叛乱,这一走得好些时日吧?不知衡王妃娘娘是否会孤独?”
子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自克制着情绪:“这就不劳少主操心了,我家王妃自然会被照顾妥当。”
“既然殿下这么疼爱衡王妃,那可得派人保护好了,万一磕着碰着,殿下又不在身边,她得多无助啊。”北冥熠话中有话。
子越的心一下子紧了,他知道北冥熠在故意向他施压,但又真的不放心青欲。
“不劳您费心。”
子越淡淡回应了一句便径自离开,可身后又传来北冥熠嘲弄的话。
“青欲是一朵云,飘忽不定,她能在一夜之间放弃林莫辞嫁给你,也能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爱上别人。”
“在我眼里,青欲从来都是活生生的人,抓住或放弃,皆有果因。”子越稍一顿步,淡然说完,潇然离去。
“那就走着瞧。”
北冥熠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