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王府中,方圆阁内,青欲正急得来回踱步,春萍在一旁边忙活边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说:“姑娘,你这来来回回走了一下午了,可走出个所以然来?”
青欲停住脚,咬着嘴唇说:“没有,可是我忍不住,着急啊......”
“你着哪门子急?”春萍不解。
“自然是静王从今往后便是太子这门急。”青欲愁眉苦脸地说,“我刚决定留下来,小命就快不保了,看来我上辈子不止得罪了月老儿,还有得罪了司命仙......”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太子是强,但小衡王爷也不弱啊。”春萍安慰道。
“你没听宗子越说,他大哥无缘无故被贬为庶民,梁二哥身披赫赫战功也落得如此落魄,静王现在当了太子,权势不可较量,岂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衡王府以后还不得只有被他玩的份儿......”青欲苦恼道。
“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心里才踏实......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春萍,你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可有软肋?”
“这个......我自小便在夏家当差,哪会知道这些事。”春萍悄悄看了青欲一眼,淡淡地说,“要不,你问聂影吧,他肯定知道。”
“说得对!聂影肯定知道。”
青欲豁然开朗,欢快向门口走去,却被子越堵了回来。
“去哪儿?”
子越一手小心翼翼护着一个方形食盒,一手把青欲拦了回来。
“去......”
这时,青欲抬头定睛一看,才发现子越脸上抹得跟花猫似的,衣服也烧破了几处,但眼中的笑意依然明朗清晰,令人觉得滑稽又清朗。
“你这是上哪儿打架去了?不会是与贺兰太尉起了冲突,你放火烧了太尉府吧?”青欲憋着笑问。
候在一旁的春萍也快忍不住要笑出来,赶紧借机溜走了。
“我......真想看看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子越肃然话语中含了份无奈。
青欲瞥了一眼子越,微微一笑,指了指他手中小心护着的食盒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
子越欲言又止,先把青欲拉到桌前,稳稳将食盒放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食盒,自信的笑容中带着期待:“送你的,这可是本王亲手做的!”
“礼物!”青欲惊喜地看着面前的大方食盒,满心雀跃。
指尖同木盒相触,还有丝丝余温,轻轻启开盒子,伴着柔和醇厚的果香,深藏不露的礼物渐渐显出真面目——一碗金黄清香的甜汤。
“甜汤!”
青欲一眼认出来了,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平稳的将甜汤端出来。
子越满心期待地靠近了些:“快尝尝!刚出锅的。”
青欲笑应着点点头,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汤色鲜亮,果肉缤纷,香甜四溢。
“看起来还不错。”青欲举目注视了他一会儿,笑容渐渐凝固,“可据我所知,你不会做饭,又受不了甜味,这汤做得这样好,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嗐,这算什么?一碗小小的甜汤而已,对本王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
对子越这番自诩的话,青欲并没有感到厌恶,她定定注视着他脸上的道道黑灰和焦黄,左侧的眉角还被火烧掉了一小撮,冠起的发束稍显凌乱,华丽的衣裳已被弄得又脏又破,不知道的人,真以为子越刚从火场逃生出来。
他还在暗自夸赞自己,可她已听不清,此时她眼中全是他,脑中全是他,心中全是他,再无他物可引走她的目光。
子越晃了晃手,轻声问:“你怎么不吃?是不是怕这汤味品欠佳?”
青欲收回神,眼底蕴了泪花,摇摇头,小心舀了一勺送到嘴边,一阵清香袭入身心,甜蜜和顺滑温暖着脾胃心灵。
青欲肯定地点点头,向他竖起大拇指,子越故作淡定,平淡一笑,心海早已翻滚不已。
“你还记得我曾经许诺过要赔你的甜汤吗?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会走到今天这步。”子越舒然笑道。
青欲差点一口甜汤呛死,她惊然看着他,话中颇带埋怨:“就......就只是为还我那碗甜汤!?”
子越看了她一会儿,自然地话语一转:“当然不是!若只是为了还账,我找帮厨子替我做就行了,还劳烦我亲自下厨?自然是为了......”
还没等子越说完,聂影便破门而入,着急忙慌地说:“王爷,你找来做甜汤的厨子吵着回店呢,你赶紧给人家结账!你说你也真是的,从小都不知道锅碗瓢盆为何物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天内学会做汤?最后还不是让人家替你做一份,瞎折腾......”
青欲听完,心思渐凉,惊疑看向子越。
子越的脸瞬间黑了,狠狠瞪着聂影,咬牙切齿道:“王府是没钱了吗?还用本王亲自去付账!”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谁付的问题。”聂影笑嘻嘻地说。
子越强忍怒气,愤然一笑道:“聂影,我数到一,你不消失的话,以后的月钱,一分都别想要。”
子越话音刚落,聂影已不见踪迹,子越尴尬地脸都绿了,回头羞愧地面对青欲,青欲冷笑了几声,有点生气。
“我还寻思,一个不吃甜的人,怎么会把汤调的如此恰到好处,原来只是顺手牵羊......看来衡王殿下,的确只是为了还账。”青欲怅然讥讽道,心中含气。
“不是这样的......我承认这碗汤不是我做的,但我真的是亲手给你做了甜汤。”
见青欲一脸等着他扯谎的样子,子越欲言又止,稍稍犹豫了一下,默默将食盒第二层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黑乎乎的粘稠状不明液体,还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和果酸味。
“这是什么?”
青欲吃惊地凑近一看,不禁捏住了鼻子。
“这便是我亲手给你做的甜汤。”子越躲避着青欲的眼神,含糊道。
青欲看着桌上两碗截然不同的甜汤,简直是云泥之别,但看着那碗黑乎乎的甜汤,却怎么也生不起厌弃感。
“这还是第十碗呢,你是没见第一碗和第五碗,碗都被我烧烂了......虽然我尝不得这种东西,但光看着就知道味道如何了,我自然不能给你吃这种甜汤,就让师傅们帮着做了一份好的......不过,我这心意算是到了吧......”
子越惭愧解释着,以他的脾气,让他自己承认短板,实属登天难事。
青欲心头颤动着,眼中慢慢噙了泪,一下子扑到子越怀中。
此刻,她相信了天意。
“只要我们都在,就算静王继任王位,我也不怕。”青欲心窝暖暖的,先前的焦虑一扫全无。
子越欣慰地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怕他做什么?这二十年来衡王府的势力哪次超过静王了?不一样安然无恙,不要乱想。”
子越突然得知青欲的恐慌,颇为心疼,在他眼中,青欲本该无忧无虑,自在畅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惧因果,可现在,她既已是衡王妃,便已全然陷身于政斗权谋,怕是再无昔日恣意畅快。
“子越,我听二哥说过,二王争霸,必有一伤,就算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会将你逼上绝路,倘若日后真遇到这样的境地该怎么办?”青欲深思熟虑道,这真不像她的风格,但她身处此境,又不得不行此行。
子越抚摸着她的头,双臂抱紧了些,深沉低语道:“就像你说的,只要我们都在,就什么都不怕。”
青欲稍稍得了安慰,渐渐松开手。
“况且......”子越抚慰一笑,“你觉得王君他老人家会放任不管吗?放心吧,我们只缺一个时机。等朝政安稳了,我就陪你游学四海,踏遍万疆。”
“嗯......”
青欲虽然觉得这样想有点不靠谱,但眼下只能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