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已备好,殿下该启程赴任了。”聂影轻快地跑进前堂。
“噢......”子越一手掐着腰一手挠着头,来回踱着步,神情焦虑。
聂影见他只应不动,又催了一声:“别让贺兰太尉等急了。”
子越一听到“贺兰”两个字,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连王君都不怕,却唯独怕贺兰太尉。
虽然子越的母妃是因对先衡王一往情深才自缢殉情,但在这个老父亲眼中,自己的女儿遇人不淑,就是被先衡王祸害了,而且他此生都视衡王府的人为仇敌。
子越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不论是为了王君之旨,还是为了平衡静王的势力,他都必须赴任。
正往大门方向走着,一抹鹅黄闯入视线,只见青欲弯腰伏在拐弯的木槿丛旁,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
“青欲很少来前庭,今儿是怎么了?”子越心生好奇,回头递了个眼神让聂影止步,自己悄悄靠了过去,一探究竟。
“两位大哥,你们就帮我通报一声吧!”林莫辞在王府门前与看门侍卫周旋。
“你是什么人,还想见王妃娘娘?快起开,别挡着门口!”侍卫蛮横地将他推了出去,莫辞差点摔倒在地。
青欲和子越看得眉头紧皱,青欲因于心不忍,子越因心生醋意。
“他有什么好看的,有我英俊潇洒吗?”子越不屑说道。
青欲被头顶上方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怔怔地仰头一看,只见子越正低头看着她,脸色不悦,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起身躲开。
这一起身不要紧,青欲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子越的下巴上,接着一声惨叫传来。
“天呢!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青欲惊然看着眼前捂着下巴一脸惨痛的子越,顿时手足无措。
“嘶~我应该庆幸你今日发髻上未带珠花......”子越一顿一顿的蹦出了这几个字,看着青欲惊慌的小表情,顿时感到疼痛减少了许多。
“青欲!青欲!”
大门口传来急促地呼唤声,这时,青欲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为了躲避子越,身子已从木槿花丛旁移了出来,完全暴露在直通门口的大道上。
“真是要死......”青欲与莫辞刚对视上,就作势要逃。
“你躲什么?”子越顾不得红肿的下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紧紧不放,拖着她就往门口走。
“喂!宗子越你干什么?我不去!我不能见他!”
青欲努力拖住脚步,打着他的手企图挣脱,可她这小身板的分量,只有被子越拎着走的份。
“宗子越!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不强迫我吗?你个骗子......放手!”青欲碎碎念道。
“我说的是我不强迫你喜欢我......少找理由。”
子越知道她在逃避,虽然此举有报复林莫辞的私心,但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帮她看清自己的内心。
强拉硬拖,青欲还是被他拉到了门口,侍卫们一看形势,都退到一旁,莫辞欣喜地快走了过来。
此时莫辞眼里只有青欲,他刚想对青欲说话,却被子越截了胡。
“多日未见,先生别来无恙啊。”子越话语孤傲。
莫辞这才将视线从青欲身上移到子越脸上,忙理理衣襟,拱手作揖:“之前不知衡王殿下尊贵身份,多有冲撞之处,望殿下海涵。”
“说起来还得感谢先生我俩搭线呢,如今我俩已成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能得青欲如此温柔善良,纯良贤淑的妻子,本王甚是欣慰。”
听子越越夸越离谱,青欲暗自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适可而止。
谁知子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举到身前,故意给莫辞看:“瞧,一会儿都离不开我。”
青欲吃惊地看着他,子越却双眸含情地望着她,她不禁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领会。
莫辞也被这一通操作搞得晕晕乎乎,他这次来是想找青欲问清楚因何代嫁,因何不理自己负气出走。
在他眼里,青欲不仅是他的学生,更是知心挚友,青欲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能坐视不理。
“殿下,我只是想跟青欲单独聊几句话,说完就走。”怕被子越扯远了,莫辞快言道。
青欲偷偷瞥了莫辞一眼,默默低下头,只觉十分尴尬,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而且说什么都觉得别扭。
“青欲!”莫辞催促道,怕她不肯答应,心急如焚。
“师长,我......”
“先生这话逾礼了吧。”还没等青欲说几个字,子越就插嘴道,“青欲乃王妃的闺名,只有至亲之人可唤,先生现在越发糊涂了。”
“闭嘴!”青欲生气地教训道,转而语气缓和了些,似看非看地对莫辞说,“师长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大家都见过面,没外人。”
子越本来听她吼自己还挺委屈的,可一听到“没外人”,心里宽慰了不少。
莫辞神情有些悲痛,缓缓说道:“青......王妃娘娘,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和你表姐的事才代嫁的?我对情感之事颇为愚笨,你曾经三番五暗示过我你表姐的事,我都没发现异常……我答应过裴老爷裴夫人要照顾你,裴家也对我有恩,所以我不能放任不管......你只要告诉我,本来就是不愿意的,或是现在反悔了,我现在就请辞带你回裴家......”
“好大的胆子......”子越听到莫辞要光明正大地把自己媳妇儿拐跑,真是又气又笑,撸起袖子要教训下这个要掳走自家王妃的“狂妄之徒”。
然而,青欲伸手一拦,向前走近了几步,干脆利落地说:“我嫁衡王,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与你们无关,师长不要自作多情,至于这桩婚事,我嫁都嫁了,有什么后不后悔的,若情投意合,就好好过日子,若毫无默契,便当即和离。”
子越知道她说的话真假参半,但有些惶恐,分不清前面的是真还是后面的是真。
“我不信,你以前虽顽劣,但行事有度,不会莽撞到拿自己的终生大事开玩笑,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没了解过你?”
莫辞伤心地看着神情冷漠的青欲,曾几何时,青欲还是那个热情似火的小姑娘。
“不管青欲变成什么样,或痴、或傻,甚至是或疯、或癫,我都不会抛弃她,我爱的不是她外在的行为,而是她灵秀的内心。”子越将青欲拉到自己身后,霸气说道。
青欲震惊地看着他,满脸疑问:“你在胡说什么呢?”可没等她再跟莫辞说几句话,就被他又拖回了府内,并命人将莫辞赶走。
“师长,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青欲被拽着回府,不放心地对莫辞说。
“哎!青欲……”
莫辞眼看着青欲被子越拉走了,渐渐消失在视野内,心里很难受。
在南郊时,青欲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应时出归,一起踏山寻河,一起吃最爱的白糕……青欲对他而言,比妹妹还要亲,比挚友情谊更深,他怕青欲在王府受欺负,想帮帮她,可不想结果竟是这样。
来来回回,徘徊了几趟,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失落离去。
“你干嘛呀!搅什么局。”青欲挣脱他的手,生气地说,看着门口已无莫辞的身影,突然伤感,就像错过了一次宝贵的机会,眼里渐渐含了泪花。
子越本想反驳几句,见她委屈得快要落泪,满是心疼。
这时,聂影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再不走就到中午了,贺兰太尉能饶得了你吗?”
子越一怔,才想起今天是自己赴任的第一天,外公本来就对自己苛刻,若再迟到了准没好果子吃。
“不要伤心,日子还长,晚上回来给你带蜜糖果子。”子越安慰道。
“你要去哪儿?兵营吗?”青欲见他神色凝重,不像要去兵营。
“我被调去太尉麾下任职,太尉是我外公,得罪不得,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子越稍微解释了一下,没等青欲再问就和聂影骑上马走了。
“外公?自家人有什么可怕的。”青欲心想道,听到子越要给自己带蜜糖果子心里宽慰了不少,“想不到,我随口一说的话,他都记在了心里。”
青欲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前两天两人在墙上周璇的场景。
“该怎么面对林外傅?我的心意他一点也不知道,难道告诉他我以前喜欢他,可我们现在的悬殊身份很碍事,让我没法说出口……”
青欲茫然看着王府门口来往的行人,不知今后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