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欲在客栈住了五天,便耐不住性子了,想要回去看看,但又放不下架子,便打算去偷偷瞧一眼。
青欲一敞开门,迎来了聂影的笑脸。
“聂影......”
“裴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青欲打量了他一番:“走,跟我去办点事。”
聂影十分惊讶。
聂影本想青欲会尽力摆脱自己,不料竟主动拉上了他,实在有违常理,满心的好奇与疑惑。
本来他还想使点招数让她把自己打发回去,可第一次试水,就完败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
聂影自然要问清楚,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带走”。
“林外傅家。”
青欲爽快地回答道,然后拉着他隐入一条小巷,来到一堵墙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搬石头。
“翻墙进?”聂影一看就明白了,震惊的看着她,“你一名门闺秀怎么爬树翻墙样样都会?你是不是也会爬窗户?”
“当然,出门在外,不得多学点本事防身保命。”青欲瞅了他一眼,也觉得奇怪,在她眼里,会这些很正常。
“你确定这些是防身保命用的?!”
“你一个大男人在那儿干等着好意思嘛,快来帮帮我!”
青欲卖力地垒着石头,聂影无奈地看了会儿,轻松一跃,跳上了墙头,青欲惊然望着在墙上半蹲着嘲笑她的聂影,生气地说:“你这么厉害干嘛不早说!”
说完踩着石头,由聂影抓住手臂,把她拉上了墙。
“你经常干这事吧,还有前几次拉公子去半月亭偷听......”
“嘘—”
没等聂影问完,青欲赶紧制止他,放眼望去,只见林外傅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面,然后进了屋。
“有客人?难道表姐已经住进来了!”青欲简直欲哭无泪,忽而又想,“不可能,婚约还没解除呢,夏家不会放任不管。”
然后朝聂影递了个眼色,示意要跳下去,聂影凭借多年经验,觉得她这一跳不是半死就是截肢,赶紧叫住她,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接应了一下,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两人悄悄来到屋前的竹丛中,以竹丛掩身偷偷往屋里瞧。
屋里没有别人,只有林外傅一个人,但他做了两碗面,另一碗完完整整地放在对面,像在等人。
青欲知道,他在等她。
七夕那晚,她什么也没说就跑了,外傅不知找了多久才回家,她知道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就连那场偶遇也是她和子越事先安排好的,当然,这算意外。但是,她现在心生怨恨,恨他眼中心中只有表姐,无论她多么努力,他只是全心全力地照顾她,从未想过和她有情感纠葛。
“好可怜。”聂影咋着嘴说,“不过面看起来很好吃。”
青欲瞥了他一眼:“我知道王子越为什么讨厌你了。”
“他讨厌我吗?”聂影表示很惊讶。
青欲没回答,叹了口气:“走吧。”
“不打声招呼?”
青欲摇摇头。
“既然互相担心,干嘛难为自己?告诉他一声一切都好,好让他放心啊。”
“哪有那么简单,世间万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是,事情也是。我总不能只告诉他我住在客栈吧?那我七夕为什么跑了?为什么不回夏府?为什么不理他?好多问题都扑面而来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你在逃避。”聂影说着,让她踩着自己的肩爬上了墙。
“还是话本比较好。”
两人出来了,漫步在街上,聂影不禁感概道。
“裴姑娘,既然林公子和夏三小姐互相思慕,你又何必做个恶人,棒打鸳鸯呢?”聂影开导道。
“我倒是想做个恶人,可一边是亲表姐,一边是亲师长,我这棒子能拎起来吗......”青欲撅着小嘴,委屈地说。
“那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多看看别处,亦是风景。”聂影一笑。
“是我先遇到的林外傅好不好!怎么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青欲气愤地看着他。
“感情之事,哪能有先后之分,只要互相爱慕,即是良缘。”聂影依然笑着。
青欲突然止步,抱起手臂,狐疑地盯着他:“我觉得,你不是普通的近侍。”
“姑娘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人。”聂影笑眯眯地说。
青欲看他笑里藏刀的,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走到前面,直直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吩咐了聂影几句,青欲便趴在桌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心乱如麻。
“外傅和表姐的确真心相爱,我恐怕再怎么捣乱也夺不回外傅的心,也许聂影说得对,我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别处的风景(聂影的原意并非如此),过段时间,可能就不会这么喜欢他了......”
她正冥想着,传来了敲门声,她以为是聂影,就头也没抬地下意识应了一声,却是子越推门而入。
子越环顾四周,没见聂影,觉得奇怪,便问道:“聂影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青欲还没回过神来,依然呆呆趴在桌上,子越在旁边坐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恍然醒悟。
“你怎么来了?”青欲惊然看着身边的子越。
“早就来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子越语气稍带责怪,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她精神恍惚,又问道,“你没事吧?你在客栈住了六七天了,就一点不担心,不回去看看?”
“看过了,就那样呗,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又有什么用?他不喜欢我,他只喜欢我表姐。”青欲嘟着嘴说。
“也许,像我一样,放手是更好的选择。”子越温和笑着说。
“是啊,若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联合起来,全天下都奈何不了,何况我呢?但说得容易,哪会那么容易忘记。”青欲神色哀伤,话语淡薄。
子越定睛注视着她,他见过她哭、笑、生气、蛮横,还从未见她伤心,但他知道,伤心比哭还要痛苦,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也从不轻易哭,但心里却伤得千疮百孔。
突然,门被推开,聂影端了一碗汤进来了,打眼一看,忙问候道:“公子来了。”
他把汤端到青欲面前,就立马退到了一边,静等着吩咐。
青欲拿起勺子在汤里搅了搅,却没喝,看到子越一直看着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就解释道:“它对你来说,不是好东西。”
子越看着澄澈的金黄色汤,里面像是有些碎果子,但又像是花瓣,一看便十分甜腻,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对我来说,可以解决一切。”青欲莞尔一笑,眼神却十分黯淡。
子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她从衣服里找出来了一个小纸包,慢慢打开,里面是些白色晶末。
“何必这么悲观,你聪慧妍秀,又是名门之后,还怕寻不到一个良配?”子越不由得紧张起来,话语颤抖地劝道。
“良配?我不要再想了。”
青欲轻叹了一口气,将白色晶末缓缓洒入碗中,子越赶紧一把夺下,“够了!你不要这样。”
“小心点!别洒了,这东西可贵重了,我找了好久才找来这么一点。”青欲抚着心说,“你说得对,多了就不好喝了,适量、能发挥它的作用就行。”
子越眉头深蹙,脸色阴郁,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那纸包收好,放到了桌子另一边,准备走时带走扔掉,可一回头,青欲已端起碗,闭目而饮。
他的心瞬间被刺痛,眼眶湿红:“不要!”
他一下冲到她身边,把碗打翻在地,然后抱住她的手臂,使劲拍着她的背,让她弯腰把毒汤一点点全吐了出来,他紧张地、彷徨地做着这一切,眼中只有她痛苦的脸庞,心中一个念头。
“我不能让你死!”
聂影在一旁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满脸问号。
“愣着干嘛!倒水!”子越向聂影喊道。
聂影看他急成那个样子,不敢违抗,赶紧到来一杯水,送到跟前。
“来,先漱漱口。”子越小心翼翼地端着喂到青欲嘴里,青欲终于得了一个说话的空,把水一推,迷茫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你打我做什么?”青欲无辜地问道。
“你喝毒汤,我难道不拦着你?”子越责问道。
这时,聂影清了清嗓子:“公子,那是裴姑娘特地找人做的甜汤。”
子越一怔,指着桌上那小纸包对她说:“可我见你往汤里放了毒药啊!”
青欲舒缓着腰身,奇怪地看着他:“这是我们南郊特制的糖霜!”
“你随身携带糖?不怕化了吗?”子越惊奇地看着她把纸包藏进衣服里。
“我们裴家人都会随身携带些东西,这么点,我一口就没了,还能等到它化了?”青欲心疼地洒了一地的甜汤,有些生气:“你激动什么呀?也不问明白,我的甜汤啊,本来想让你抚慰一下我的脆弱的心灵,这下好了,心里更糟了......”
说着她抬头瞅着子越,子越满脸尴尬,脸颊微红,心里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干干地笑了几声:“我只是担心......你放心,甜汤日后定赔你,我先走了。”
说着,子越赶紧溜出门口,这时聂影喊了一声。
“公子,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什么时候回夏府,你什么时候回来。”
话语匆匆,却极有分量,聂影只得回去继续保护青欲。
“我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紧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子越漫不经心的走着,心里沉甸甸的,“我不会喜欢上......不会!我们是盟友,她要自尽我自然要救下她,无可厚非嘛。”
子越暗自松了口气,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