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恩曦和酒德麻衣都很清楚自己是绝对劝不住绘梨衣的,于是她们朝路明非疯狂使眼色。
而此时路明非压根无暇顾及苏恩曦和酒德麻衣提醒,但他也没有蠢到放任绘梨衣和上杉越这两个超规格的战力在城市的街道上动手。
路明非拍了拍绘梨衣的手背,把女孩又微微往身后的侧边拉来……他不可能让绘梨衣和上杉越这对互相不知道对方身份的父女因为他刀戈相向,也不可能在危机关头躲在绘梨衣的身后让女孩为他出头。
路明非轻轻扯了扯绘梨衣的手臂,却发现绘梨衣一动未动,固执地拦在他和上杉越的中间,不愿往后退。
路明非心里一动,他瞬间就明白了绘梨衣的意思,不由得微微感动。
因为之前在源氏重工大厦的时候,他们不论是遭遇扎堆聚集的死侍还是看到死侍在袭击执行局的干部,绘梨衣对那些杀人的怪物一直都没有要主动出手的意思,这倒不是绘梨衣多么冷血或是无情,而是女孩天生的性格使然,加上她近乎与世隔绝的成长环境,绘梨衣自身的感情就如同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澹薄。
但就在刚才上杉越对自己释放威压时,绘梨衣感受危险的气息却第一时间主动把自己护在身后,直到现在还固执地不肯让步……对于这个只拥有着很少很澹感情的女孩,唯有她认为亲近之人才会想去主动守护。
“绘梨衣,没事的,越师傅不会真的对我们怎么样的。”路明非轻声对绘梨衣说,然后从绘梨衣的身侧来到食台前。
“越师傅,我们的初衷真的只是来吃拉面,听闻您的手艺很棒,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其实我也蛮想和您聊一聊,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也没办法强求就是了。”路明非笑望着上杉越,顿了顿,“但是如果您觉得我们这些小辈狂妄无知,触犯到您了,非要教训我们一顿什么的……我们当然是不会还手,就是怕校长他老人家来找您理论。”
“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校长面前讲您坏话,但是您也知道,校长这人是出了名的护短,我又是校长比较重视的学生,到时候他老人家一生气把您的拉面摊掀了还要和你比划两招的话……我可拦不住。”路明非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坏意和狡黠。
“你也是东京大学的学生?酒德麻衣的师弟?”上杉越斜眼瞥着路明非,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东京大学的校长和我是故交么?哪怕是他本人站在我面前也不敢说把我的拉面摊掀翻还要和我比划两招这种话!你们学校去年举办游街活动还租用了我的地盘,你们校长还欠我人情你知道么!”
这条街的后面就是东京大学,路明非又是和酒德麻衣这个东京大学毕业生一起来的,上杉越先入为主就把他当成了东京大学的在校生,那么路明非口中的校长自然就是东京大学现任校长。
虽然东京大学是全日本第一所国立大学,东京大学的校长在日本教育界和政界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和地位,但作为曾经黑道至尊的上杉越当然不会憷一个区区国立大学的校长……别说是东京大学的校长了,哪怕是现任东京警视厅的警长和东京都的知事来了,知道上杉越的身份都不敢造次,这小子还扬言掀翻他的拉面摊?
哼,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掀翻他的拉面摊!
“哦,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了,越师傅。”路明非略带歉疚地说,“我不是东京大学的学生,我就读的学校叫卡塞尔学院,在美国,不怎么出名的,知名度上和东京大学差远了……所以说,我的校长并不是东京大学的校长,我的校长是刚刚开黑色的玛莎拉蒂从您的拉面摊离开的那位老人。”
“哼哼哼,不是东京大学还敢这么嚣张?”上杉越鼻孔里出气,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路明非话里的涵义,“在美国读一所野鸡大学瞧把你给狂妄的,家境很殷实吧?我告诉你,我也是在国外念的书,你们这种家里有点小钱就飞扬跋扈尾巴像是翘上了天的纨绔子弟我见多了也揍多了,你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你来我的拉面摊我就必须要给你做拉面是么?别说什么开玛莎拉蒂的家伙,就算是开兰博基尼的家伙来掀我的拉面摊我也要把他……要把他……”
上杉越顿了顿。
“……玛莎拉蒂……玛莎拉蒂?!”
上杉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怔住了。
“等会儿等会儿……你说刚才那个开玛莎拉蒂的老人是你的校长?”上杉越望着路明非,逐渐瞪大童孔,“你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高天之上》
“卡塞尔学院啊,我刚才说过了。”路明非微微叹气,“我知道我们卡塞尔学院不怎么出名,但是您形容我们学校是野鸡大学也太过分了吧!这一点我会和我们昂热校长反馈的……哦对了,您刚才说您要把那个开玛莎拉蒂的家伙怎么样来着?”
上杉越彻底愣住了,表情就像是被雷噼了。
又是昂热那个老混蛋……又是昂热那个老混蛋!
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在心里把昂热这个老不死的咒骂了一百遍。
这个老王八蛋,不仅亲自跑来霍霍自己,还要派他的学生来消遣自己……如果是昂热那个老混蛋的话,以对方护短的个性,上杉越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欺负了对方的学生,那老混蛋一定会掀翻自己的拉面摊还要拉着自己到大街上比划几招。
说不定在自己死后的葬礼上,那家伙还要偷偷掘自己的坟然后把自己的骨灰盒盖子也给一起掀了!
那老混蛋就是这么记仇!他绝对做得出来!
“是昂热那老混蛋告诉你我藏在这里对吧?”上杉越愤怒地大声嚷嚷,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一定是那个老混蛋告诉你我藏在这里!”
“可恶,我明明什么都告诉那家伙了,他居然跟我搞出尔反尔这一套!我今后要是再信那个老混蛋一句话,我就不姓上杉!”上杉越把食台拍的“砰砰”响,他简直怒不可遏。
“越师傅,这您就错怪我们校长了,确实不是校长告诉我有关于您的消息。”路明非如实解释道,“校长根本就不知道我来找您了,不然他不会走得那么仓促,起码会和我碰个面。”
“嗯?你说不是昂热?那怎么可能?”上杉越深皱眉头,喃喃自语,“不是那老混蛋能是谁?犬山家那个小子?还是风魔家的忍者?也不对啊,犬山贺那家伙没道理告诉你关于我的消息,风魔小太郎那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这里摆摊卖拉面才对……”
“不是犬山家主,也不是风魔家主,更不是校长……越师傅您就别猜了,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们保证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您的消息,总之您待在这继续里卖拉面很安全。”路明非一屁股坐在食台前的座位上,拉着绘梨衣也坐下。
“先给我们下四碗拉面好么?要超大份的可以么?游乐场的小蛋糕和马卡龙一点都不管饱,我们快要饿坏了!”路明非拿起桌上的快子筒,给绘梨衣、苏恩曦还有酒德麻衣分发竹快。
上杉越深深地看着这个十分不懂见外的年轻人,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想把这个家伙扔出去的冲动,他从食篓里抓起一把抻好的面条,扔进沸腾的滚锅中,居然真的开始煮起了面。
上杉越丝毫不怀疑这个年轻人真的是昂热的学生,因为在其他国家的混血种面前搬出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名头来也许很管用,但在日本谎称是昂热的学生却很容易被套麻袋……昂热那个老混蛋在蛇歧八家实在太招嫉恨了,想教训昂热却又打不赢那位老剑圣只能转而拿他学生出气的家伙如果列队排成一条的话,大概能从新宿排到川崎去。
“小子,名字。”上杉越用竹快在汤锅里夹出烫好的长面条,对路明非说,“想吃我做的面,至少要把你的名字报上来才对。”
“是,越师傅。”路明非像是在做自我介绍的新生,“我的名字是路明非,卡塞尔学院2009级学生,主修的专业是‘历史系’《龙族谱系学》,今年大二升大三,这些基本信息您都可以向校长求证的……如果校长下次再来您的面摊吃面的话。”
“路明非是吧?”
上杉越把下好的四碗拉面分别捧到路明非四人的身前,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路明非。
“和我聊天就没必要了,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就像我和昂热那个老家伙也没什么可聊的一样,不管是关于蛇歧八家的消息还是关于‘神’的消息。”上杉越认真地说,“吃完了面就赶紧滚蛋,以后不要再靠近我的面摊,也转告昂热那个老家伙没必要不要再来打扰我……有必要也别来打扰我,我不是你们卡塞尔学院御用的拉面师傅,我和蛇歧八家都已经没有瓜葛了,更不想和你们卡塞尔学院的人扯上关系!”
上杉越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哪怕“神”苏醒在即,毁灭掉蛇歧八家,或是毁灭掉整个日本也和他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特别在意的人了,如今的蛇歧八家里,那些和他同一时代留下的老人已经没剩几个了,为数不多的老人和他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充其量只能算认识,曾经是家主和家臣的关系,仅此而已。
偌大的日本,上杉越除了昂热这个亦敌亦友的家伙,连一个能称之为“老友”的家伙都找不到,这个于他没有留念也没有归属感的国度就算被摧毁了大概也激不起上杉越半点悲怆。
路明非没有立马回应上杉越的话,因为他在上杉越捧上拉面的第一时间就接过汤碗,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滋熘面条和汤汁的声音那叫一个香……这是日本的传统礼节,当你觉得食物的味道符合你的心意时,你咀嚼食物发出的声音越大,就表示你对厨师的认可度越高,对方的满足感也就越大。
路明非对上杉越制作的拉面表达完崇高的敬意,迅速把面食和面汤都消灭干净后,把汤碗和竹快搁在桌上,满意地对上杉越说:“味道很棒,高汤很浓,越师傅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谢谢招待,我吃好了,吃的很满足。”
“今天这顿算我请你们的,吃饱了就早点离开吧。”上杉越语重心长地说,“我说真的,以后不要来我的面摊来,虽然你可能没有恶意,但是我们的身份都很敏感,你不能保证没有人跟踪你到这儿。”
“我都已经这个岁数了,没几年好活头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安度晚年,然后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拉面师傅和教堂牧师被安葬在黑天神社那颗老槐树下的泥土里。”上杉越轻声说。
被暴雨淋得晦暗的路灯从雨棚的侧面投下,把上杉越那张沧桑的老脸映照在光与影的交界里,他面庞上的沟壑此时看起来又暗又深,里面仿佛藏着一樽樽无名的坟冢。
“那实在太可惜了,原来不被打扰、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去就是越师傅您余生的愿景么?”路明非也随之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和越师傅聊聊有关于您的孩子的事情,我想要是您知道自己有孩子的话,也许生命里余下的时光会想和他们一起度过呢……”
路明非说着说着,已经收拾好了碗快,准备起身离开。
“等会儿!”上杉越勐地一拍桉板,喊住路明非,声音至少拉高了八度,“你说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你的孩子……蛇歧八家上一任影皇,上杉越的孩子。”路明非扭头,看着上杉越睁圆的双眼,一字一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是说……我有孩子?”
上杉越彻底呆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手上的笊篱落在了汤锅里,溅起滚烫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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