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沈明娇起了个大早，打算去接沈明姝母女。
而随着太子被处死，谋反案告一段落，封黎笙也总算闲下来了。不必好几日不着家，
用完了早饭，沈明娇就拉着封黎笙一起去了城门外的十里长亭，这里是往返京城的必走之路。几乎时刻在上演离别送行的场景。
估摸着沈明姝乘坐的马车还有些时辰才到，封黎笙带着沈明娇来到一处茶棚。
招来小二上了些茶水点心，不过沈明娇因为有孕不能吃茶，便转动着团扇四处张望。忽而，她捅了捅封黎笙的胳膊：
“哎！那不是二皇子吗？”
封黎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官道路口站着个穿天青色长衫的青年，正是徐春生。
徐春生还不太适应皇族生活，出门也只带了个侍卫和小太监。即便如此，可因着他那堪称绝俗的长相。惹得许多人频频驻足，尤其是些未出阁的姑娘们。
沈明娇拿团扇抵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小半个时辰不到，从许春生面前经过的姑娘起码不低于二十个
脚边被丢了五条手帕六枚香囊，还有个直接丢钱袋子的。
徐春生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他本就不擅长交际，一时耳根通红，明显手足无措，
这搬非但不显得狼狈，配着他那张脸，有种别样的乖巧感。
只苦了跟着的小太监和侍卫，一趟趟地帮着还帕子香囊，还要接受姑娘们失望的眼神。
这还不止！有个姑娘直接大气的丢了个钱袋子，目测起码装了大几十两，
侍卫任命的拿起钱袋子走到一辆马车前，坐在马车里的姑娘见钱袋子被送回来，明显有些失望。
让丫鬟接过钱袋子的空隙，随意扫了眼这侍卫，见对方五官端正硬朗，身姿挺拔，目光清正，不禁眼前一亮：
“公子可否婚配？”
这姑娘名为江婉玲，是皇商江家的女儿，最近正在议亲，可媒人介绍的那些个男人她一个也没看上。
侍卫呆了呆：“…未曾。”
江婉玲眼睛更亮了：“正好，我也还未成婚，公子可以考虑一下我。”她是家中幺女，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说话难免直接些。
侍卫吓得后退一步，结巴着道：“你不是…咳…重意我家公子的吗？”
江婉玲很坦然的点头：“因为你家公子太好看了啊！姑娘家瞧见了都会多看上几眼，不过他那样的只远观就好，过日子还是要找个条件差不多的。”
侍卫诧异抬头，忍不住好奇问：“姑娘为何丢的是银子？”
江婉玲：“因为我既不擅长绣帕子，也缝不好香囊，唯一的长处好像就只剩下有钱了！”
一旁丫鬟想要捂脸。
直到马车走远，侍卫呆站了会儿，继而露出傻笑，莫名觉得刚刚那姑娘看着还挺顺眼，皇商江家的姑娘。正好，门第也相当，回去让母亲打听打听。
见证了一场不到半刻钟完美邂逅的沈明娇：“……”这反转，就很迷！
她扯了扯封黎笙的袖子，歪过头托着腮好奇的盯着他的脸瞧：“话说你和二皇子长得不相上下吧！倒是从来没遇着过有姑娘在你面前丢帕子。”
仔细想想还真是，像有女子凑上来假装崴脚什么的几乎没有发生过。
主要还是封黎笙气场太强大，常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反而不是他的长相。
封黎笙瞥她一眼：“你还挺遗憾！”
沈明娇讪讪：“…怎么会呢？我又不是没事找事闲得慌！”
也对，就他这性子，有姑娘往他脚边丢帕子，他能面不改色一脚踩过去。
说话的空隙，又一辆马车从官道口驶来，旨见一动不动望着前方路口的徐春生眼眸一亮，继而加快脚步朝马车方向行去。
两人见此站起身，也出了茶棚走了过去。
随着马车停下，沈明姝整理了下衣服，推了推怀里昏昏欲睡的糯宝：“糯宝乖！我们到了。”
小丫头揉着眼睛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爹爹来了吗？”
沈明姝理了理小家伙睡乱了的头发，笑得笃定：“当然，你爹爹他就在外面。”
话音刚落，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车窗帘子被掀开。
徐春生见到妻女，这些天来的茫然似乎终于落到实处，伸手掀开轿门。
一手将糯宝抱了下来，一手去扶沈明姝。
沈明姝大方地挽住他的胳膊，偏头稀奇打量着他这一身穿着。
徐春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有什么不妥吗？”
沈明姝笑了笑：“没有，夫君你这样穿好看！不过若换成白色肯定更惊艳！”
徐春生耳根泛红，“…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糯宝听到有吃的，蹭的抬起小脑袋：“我要吃糖葫芦。”
这时沈明娇两人刚好也过来了，她笑着招了招手：“吃糖葫芦啊，来，姨姨带你们去买。”
见到来人，糯宝眼睛更亮了，大力挥着小手：“姨姨，还有好看的叔叔，你们也来接糯宝和娘亲了啊！”
“是啊！糯宝开不开心？”
糯宝重重点头，歪着脑袋好奇问：“开心，娘亲说京城有许多好玩的，还有漂亮的裙子。比村里大妮的裙子还要漂亮。”
大妮是徐家村最有钱的姑娘，因为她的姑姑给地主姥爷做了小妾。
沈明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那当然，走吧！先去姨姨家，然后再去见祖父祖母。”
……
一行人乘马车回了肃王府，三个丫鬟知道有小主子要来，提早让厨房备了许多点心，而沈明娇上回买的那些玩具也提前派上了用场，小家伙玩的乐不思蜀。
封黎笙领着徐春生去前院书房下棋，留下沈明娇两姐妹叙话。
沈明娇拿出提前让绣娘做好的衣服让沈明姝换上，毕竟等会还要进宫，总得穿的体面些。
两人坐在院中看着几个丫鬟陪糯宝玩闹。
沈明姝看着沈明娇的肚子，笑得欣慰：“等再过两年，你和殿下的孩子也能满地跑了。”
看着糯宝欢快的笑容，沈明娇也十分期待。
沈明姝见她这样，实在没忍心戳破她的幻想，
小孩子看着很可爱没错，可真正生养过的人才知道，小孩子不仅只有可爱，淘起来简直让人崩溃。
闲聊的功夫，沈明娇拿出一叠账本：
“这是母亲的陪嫁，被李氏霸了这么多年，虽然折了不少，不过在我出嫁前也都讨回来了。我如今也不需要这些，你都拿着，就当留个念想。”
两人的母亲出生江南小商贾，这些田产铺子虽不多，不过在她的打理下也算不错。
沈明姝乍然回京，永昌侯府那边又靠不上，总得有点东西傍身，
沈明姝认真翻了翻，而后把这叠纸分成两份，在沈明娇推辞之前抬手道：
“你也说了，这是母亲的陪嫁，难道你不是母亲的女儿？
放心，有这些我也饿不着。”
沈明娇素知姐姐说一不二的秉性，也就没再坚持，打算从别的途径帮忙。
沈明姝沉默了一会儿，问：“祖母一家子怎么样了？”
沈明娇给她倒了杯酸梅汁：“也就那样吧！自打我和他们撕破脸后，就没怎么关注了。不过听二丫说，沈明姚被送进寺庙后，与个外地来京的纨绔子私奔了，这事在京里还传过一阵，
永昌侯府为这事也闹得鸡飞狗跳，各房相互埋怨，偏生祖母又拎不清。至于大伯沈纪安，没多少真本事，只知道四处钻营。”
进京的路上，沈明娇已经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了沈明姝。
沈明姝叹了口气：“父亲若是知道了，也不知做何想？”
和沈明娇一样，她也不喜欢祖母一家子，小时候就因为她娘出生低长得又漂亮，不知受了那老婆子多少气，天没亮就得起来立规矩。为了阻止爹娘同房，整夜拘着她娘在身边不算，新婚夜还派了人在新房门外偷听。
若不是因为此，父亲也不会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带着一家子外放，也就可能不会英年早逝。
沈明娇：“但凡这一辈里有稍微过得去的，也不是不能帮着提携一下，可大堂哥和沈纪安一样，不脚踏实地读书，整天就知道结交人脉，其他子侄就更不必说了。都仗着有祖辈功勋也不知道好好上进。”
这样下去，沈家没落是迟早的事。
沈明姝叹气：“所以老话说的没错，娶妻不贤祸三代。”
永昌侯府从前也是屹立了数百年的勋贵世家，在几十年前也是京里排的上号的。坏就坏在老侯爷这一辈。
听说老侯爷也就是她们的祖父年轻时有个很好的青梅竹马，后来小青梅得病去世了，老侯爷伤心之下执意要娶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为妻，只因那庶女与小青梅长的有几分相似。
老太爷夫妇拗不过他只得同意，虽然事无绝对，可所谓门当户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崔氏庶女出身，生母只是个丫鬟，不管老太夫人怎么费心去教，都一副小家子气做派，整天盯着丈夫房里那点事，对长子更是一味溺爱，除了被老太爷夫妇亲自教养的沈纪明，其他几个孩子全都文不成武不就。
等到老侯爷去世，沈纪安袭爵，永昌侯府一点点没落，如今已堪堪只算三流世家。
沈明姝支着肘叹气：“不过我既然回来了。按照礼数，不管如何都还要得回去一趟。”毕竟从血脉上来算，那是她的亲祖母，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还是道：“陛下和娘娘好相处吗？”
沈明娇知道她担心什么？边大口喝着酸梅汤边摆手：“没事，皇兄和皇嫂都很开明的，不会计较你的出身。况且我都能嫁进皇家，姐姐还担心什么？”
不过这么说起来，貌似他们这关系有点乱，封黎笙和徐春生是叔侄关系，侄子娶了姐姐，做叔叔的娶了妹妹！
那她管徐春生是叫姐夫还是侄儿？
按理说出嫁从夫，可若按照男方来论，那她和姐姐岂不是成了两辈人？
沈明娇烦躁的抓抓头发，感觉怎么都不对。
最要紧的是。到时候礼部官员肯定得有话说！
……
这厢姐妹两个字烦恼着，前院书房，
封黎笙两人下完了一盘棋，青云县偏僻，教学条件落后，徐春生没怎么正经接触过棋术，可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上手很快。
封黎笙搁下最后一枚棋子，有事从过来给两人续上茶。封黎笙问对面乖巧垂目的青年：“来京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徐春生轻抿了口茶，诚实的回道：“皇宫与我从前生活环境相差太大，还在慢慢适应。
不过比起青云县，皇宫的藏书很丰富，”
封黎笙并不意外他这回答，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以后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徐春生有些紧张的攥紧茶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考科举，再进入翰林，为大夏编撰书籍。或是到处游学走走看看。”
他在说这话时，清澈的眼睛闪着亮光，直白表示着他对书本的喜爱。
“嗯，你可以跟黄兄提一下，他应该不会反对。”
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只觉得可惜，徐春生是真的很聪明，可惜出了那样的事，平白蹉跎了这么些年。
很快沈明娇姐妹俩带着糯宝过来，一行人坐上马车进宫。
……
进到皇宫，听带路的小太监说帝后都在凤鸣殿。皇后得知沈明姝母女要来，原本病弱的身子都好了些，早上还多用了点饭。
沈明姝莫名有些紧张，徐春生轻握了下她的手，温声宽慰道：“母后挺好相处的。”
到了凤鸣宫，提早在外候着的侍女忙进去通禀。
几人踏进殿门的功夫，皇后已经由宫女扶着迎了出来。沈明姝学着沈明娇的动作行礼，糯宝也跟着有样学样。
一只保养得宜却有些苍白的手将她扶起，抬头便对上了皇后温和关切的目光：“不必多礼，你是春生的媳妇，以后就都是一家人。”
看着这与夫君几分熟悉的面容神情，沈明姝紧张的心绪微松，笑着推了推糯宝：
“这是皇祖母。”
自打进了宫，糯宝就感觉自己的不够用了，东看看西瞅瞅，觉得看什么都新鲜。
眼下听到娘亲这话。她忙收回四处乱看的视线。仰着脑袋甜甜唤了声“皇祖母”，一点都不怕生。
乍然间有了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小孙女，皇后一直抑郁的心情都好了大半。轻轻牵着小家伙的手进了正殿，一迭声让宫女把好吃好玩的全都摆上来。
沈明娇看着皇后过分苍白的脸色，不由皱起眉。
她问了问刚提拔上来的大宫女，得知皇后这几日夜间总是失眠，且吃的也越来越少，不禁更加担忧。
不过这种病除了吃药调理和尽量放松心情，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
但愿糯宝的到来能让皇后尽快走出来吧！
璟和帝见到糯宝，也很是喜欢，带着小家伙在御花园玩了好一会儿。
沈明娇真心觉得，这一届的皇室是历朝历代以来最温馨美好的。
所以说。男人干嘛想不开非要三妻四妾！这样多好，少去了许多麻烦。
很快到了用膳时间，叫上在崇文馆学习的封朔，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璟和帝示意封黎笙去勤政殿，似乎有什么要紧的正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