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们的女儿吗?
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一片沉寂间,还是姜言率先打破了沉默,插科打诨道:“我说妹妹,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转行搞上行为艺术了?”
周沫回以一笑:“哥,你也回来了。”
姜言仿佛若无其事的说:“对啊,这不是听咱爸说,你今天要回家吗?我就从部队赶回来了。”
姜曼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欣慰地对面前的两父子说:“好了,沫儿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
周市长定了定神后,道:“曼儿,时间还早,你先带沫儿去楼上洗把脸吧。”
“嗯。”姜曼应了声后,偏过眸,对女儿道:“沫儿,跟妈上楼吧,你的房间妈都让人打扫干净了。”
周沫朝他们看去,轻声道:“爸,妈,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求你们帮忙的。”
周市长直觉不对劲,于是道:“沫儿,等吃完饭,我们再谈事情吧?”
周沫蠕动了下嘴唇后,轻声应道:“好。”
“乖了。”姜曼拉着女儿的手往楼梯走去时,正好经过了姜言的身边。
兄妹俩擦肩而过时,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时间不长,但却饱含了某种意味。
在房间里洗完脸,又被姜曼强拉着梳完头后,周沫再次下楼时,总算不那么邋遢了。
“沫儿,过来吃饭吧。”周市长和蔼的朝她招了招手。
……
一家四口在上桌后,周市长用眼神示意姜言,坐在周沫的旁边。
万一待会儿姜曼和周沫吵起来,姜言年轻有力,也能帮忙拦一拦。
姜言摸摸鼻子,照做了。
“来,沫儿,一路过来一定渴了吧?先喝碗汤。”姜曼亲自舀了碗汤,放到了周沫的手边。
周沫伸出双手,接过道:“谢谢妈。”
“跟妈还客气什么?”姜曼说这话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们母女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都是因为宗起!
如果沫儿不是为了护着那个男人,她们也不会大吵一架,闹成今天这样。
但在瞥见女儿瘦了一圈的小脸时,姜曼的心又开始滴血,这个傻孩子,一开始不听她的话,执意要跟宗起同居,现在终于知道她当时的苦心,乖乖回家来了吧?
思及此,姜曼心中的那点气也消了,总之女儿回来了就好,其它的矛盾她们可以慢慢去化解。
“沫儿,慢点喝,小心烫啊。”
因为怕刺激到女儿,姜曼全程轻声细语的,整个人温柔的不可思议。
周沫就在这样包容的家庭氛围下,落了泪。
就这么…一颗,两颗,三颗的落进了碗里。
见状,周市长放下筷子,说道:“沫儿,爸知道,宗起的病让你伤心了,但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知道,总好过以后再知道吧?到那时你只会更难过。”
姜曼接口道:“是啊,你爸说的对,对于宗起患上的病,我们也很心痛和遗憾,但你还年轻,不能把下辈子的幸福都赔在他身上吧?”
在听完他们的话后,周沫默默的把碗放在了桌上,接着蹬开椅子,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听“咚”的一声,周沫跪在了自己的双亲面前!
这本不是她会做出的动作!
毕竟周市长夫妇既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周沫又是受过精英教育的新时代女性,自然懂得“膝下有黄金”这句话不止是对男人说的。
但今天,她却当着周市长夫妇的面下跪了。
这对位于S市权力巅峰的夫妇,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沫儿,你这是做什么!”
离得周沫最近的姜曼,在反应过来后,就要扶女儿起来。
可周沫却避开了她的手,哑声说道:“爸,妈,我今天回来,是有事要求你们的。”
周市长站起来,面向她,有所准备的开了口:“如果你是想让我们尽全力医治宗起的话,我们可以答应你!你先起来再说!”
毕竟宗起再怎么说,也是个人才,就算不是出于对女儿的关爱,周市长也会想办法救治他的。
“谢谢爸。”果然,周沫笑了下。
见状,周市长和姜曼刚松了口气,就听周沫接着说道:“但我想求你们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姜曼看着女儿反常的跪在他们面前,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沫扬起哭到斑驳的俏脸,请求道:“我求你们,帮我照顾小绵一段时间,我要去医院陪着宗起,可以吗?”
姜曼瞳孔收缩了下:“……你说什么?”
周沫怕他们不同意,又道:“我保证,不会让小绵打扰你们太久的,等宗起一出院,我马上来接她走。”
姜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张向来优雅的脸上竟显露出了几分抓狂之色,显然是被女儿的这一番话气个不轻。
周市长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然捏紧成拳,他没想到周沫真正要求的,会是这个!
帮别人暂时养孩子,不是不行,但这个孩子,是宗起和周沫名义上的女儿,如果把她带进市长府的话,那对外,他们是要给小绵一个名分的!
换句话说,他们一旦认小绵是自己的外孙女,那等于周沫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闺女,进出市长府的客人要是知道了,对周沫的名声和以后的婚嫁百害而无一利!
“周沫,你、你居然到现在还不肯放弃?”
姜曼已经急得火冒三丈了,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质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不对,是厉景琛究竟有没有跟你说清楚,宗起得的是恶性肿瘤?!”
周沫点了点头,眼神无光:“厉景琛都跟我说了。”
那么,姜曼不介意说的更现实点:“宗起会死的!”
岂料,周沫却凄清一笑,道:“是个人都会死。”
姜曼喉间一哽,干脆撕开最后一层伪装,近乎恶毒的说:“但他会死在四十岁之前!换句话说,他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周沫好似全无所谓的说:“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姜曼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去戳周沫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那意味着,你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带着一个不属于你的女儿,去给一个短命的男人守寡?
周沫啊周沫,你堂堂一个市长女儿,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婚姻不要,非要在宗起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姜曼骂完,跌坐在椅子上喘气去了。
周市长看了失望至极的妻子一眼后,转而对周沫叹息道:“知道你要回来,你妈立刻欢天喜地的让人去给你打扫房间,
我只当是要一家团聚了,还打电话让你哥从部队赶回来,结果你却是为了别人,才肯回的这个家?”
一顿过后,周市长自嘲道:“确切来说,你这不叫回家,而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求我们办完事后,是不是会立刻调头就走,甚至连一顿饭都不会陪我们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