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犬牙交错
曾泫没有急于进攻,给了马铁部署兵力坚固战阵的时间。马铁把羌人的军队部署在战阵中间,免得他们在激战开始后因为恐惧逃跑而摧毁了战阵。西域各国的军队布阵于外围。几十台冲车和两百多部辎重车错落摆放,虽然车具的数量不够,但这个车阵足够阻挡和减缓铁骑的攻击速度了。
庞德大军的杀到,让马铁的自信越来越少。
从目前战场上的兵力部署来看,赵云显然精心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早就下决心打这一仗全取西凉了。现在自己被北疆军的铁骑围得水泄不通,想突围会合韩遂困难重重。
“大人,如果韩遂不愿意救我们,乘机逃掉了怎么办?”张南忐忑不安地问道。
马腾驻马立于阵前,手中的马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漠然苦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韩遂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此仗如果败北,他无法守住金城,必定会重新投靠河北。”邓升恨恨地说道,“我看,如果到了黄昏的时候,韩遂还没有杀过来,我们就连夜突围吧。夜里突围总比晚上突围好,我们或多或少能逃出一部分。”
马腾冷笑,“你以为河北会信任韩遂?”他举起马鞭拍拍邓升的肩膀,“假如你是曾炩,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你还会让韩遂逃回金城吗?”
“我会把他抓起来,煮熟了喂狗。”邓升咬牙说道。
“对。”马腾说道,“所以,韩遂一定会来救我们。”
曾泫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下前方两百步之外的马腾军战阵,突然笑了起来,接着放声狂笑。
“哈哈……”
杨凤、庞德、麴义、铁钺、颜良、刘豹、于夫罗、肃立、步度更等人惊讶地望着曾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人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
“马铁就是一个土鳖。”曾泫举起马鞭,指着马腾军战阵说道,“这只土鳖我要了。”
“曾泫将军,这只土鳖很大,你不要吃不到反被它咬了一口。”杨凤笑道。
“不会……”曾泫转身面对众将,“打西凉,打西域,我们需要很多军队,所以这只土鳖不论多大,我们都要把它抓住。”
“潋之(曾泫的字)兄,我们至少围住了三万人,如果想把他们一直困在这里,至少需要是他们两倍以上的兵力。但这样一来,我们就被马铁拖在了这里,韩遂和西凉军可以大摇大摆地撤回金城。”颜良不满地说道,“难道潋之兄想在榆中城下再打一仗?”
“怎么?你担心我故意放走韩遂?”曾泫笑着摇摇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曾泫手指麴义、铁钺、肃立,“你们三个带上一万铁骑,即刻杀进中路,配合阎柔、徐荣和高览的大军,包围马超、阎行,把他们给我砍了。”
麴义三人轰然应诺,拨转马头如飞而去。
鲜于银、张郃、吴懿率军赶到。
马铁睁大眼睛望着远处高高飘扬的战旗,一时瞠目结舌,仅有的一点自信霎时不翼而飞。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对手竟然从冀州千里迢迢赶到了关中。
“赵云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军队?”马腾目瞪口呆,良久才失声惊呼道,“是不是曾炩亲自赶到了西凉?”
“准备突围。”马铁猛然叫道,“即刻突围。”
战场中路。
马超和阎行稍整军队,再度向北疆军发起攻击。此刻务必要缠住阎柔的铁骑,不让他有任何的机会支援右翼战场上的颜良。
高览的军队受损严重,虽然得到了武器补充,但将士们精疲力竭,急需重整,所以他在西凉人发起攻击之前,下达了后撤的命令。步卒大军一撤,铁骑随即从两翼展开,步骑大军形成雁行战阵,徐徐后退。
马超在前,阎行在后,两军以锥形战阵奋勇杀上,在声声嘹亮的号角声中,西凉人如同呼啸的鬼风一般卷起层层烟尘,一扎进了敌阵。
被高览临时任命为少校的郝昭,带领两千精锐返身迎战。阎柔指挥铁骑从两翼阻敌。双方旗鼓相当,杀得血肉横飞。
高览指挥大军主力再退两百步,接近了城池,“擂鼓,列阵……准备反攻……”
“再打旗语,请求主力支援。”
旌旗如林,迎风狂舞。
徐荣、段炫、解悟、颜杰率领五千虎贲、羽林步骑大军列阵于西城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一刻。
“马超还剩下多少人?”徐荣从一个破旧而精致的小皮囊里抓起一把饼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大概还有五六千人吧。”段炫把水囊递了过去,笑了笑说道,“我们冲上去后,虽然能包围马超,但我们只有一万五六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步卒,并没有全歼马超的兵力。他如果运气好,还是能逃出去。”
徐荣急忙伸出两个手指头摇了摇,“这话不能说。我们大军里不少人都是西凉人,和马超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如果马超真逃了,而我们又恰好说了这句话,传出去会被人误解。”
段炫诧异地看看他,“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
“因为我老了。”徐荣把小皮囊里的饼屑一把倒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大人,高览将军又打旗语求援了……”在战阵前方焦虑不安的颜杰突然举手叫道,“大人,我们可以出击了。”
“你看清楚了?”徐荣问道。
“大人,出击吧,快,快……”
徐荣不紧不慢地收好小皮囊,又抬头看看天色,猛然一脚踹到马腹上,“走,我们杀出去……”战马痛嘶,疾驰而去。
“咚咚……”战鼓雷鸣,五千大军齐声高呼,奋力冲向战场。
阎行骇然心惊,死死勒住战马,回头狂呼,“急报先生,城内还有敌军,正在我侧翼迂回,中路极有可能被包围,形势危急,请他急速支援。”
“吹号,吹号,让马大人撤出来,撤出来……”
马超此刻带着大军已经和北疆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将士正在战场上往来飞驰,根本撤不出来。
阎行急得团团乱转,眼睁睁地看着北疆援军从左翼战场和中路战场之间的空旷地带上风驰电掣一般飞速越过。如果让他们赶到自己的背后建立阻击战阵,大军的退路就被切断了。
“快,再吹号,吹号,告诉马大人,我们要撤了,请他们即刻脱离战场,即刻撤下来。”
马超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但前方不远处就是阎柔,他不想失去这个诛杀阎柔的好机会。如果自己能杀了阎柔,势必会对北疆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自己有可能以少胜多,在中路战场上取得骄人战绩。
“杀,杀……杀上去,给我围住他。”
阎柔身上的火红色大氅非常显眼,虽然是夏季,但他依旧喜欢把这件双袖展开就象鹤翅一样宽大的衣服罩在铠甲外面。看到马超带着西凉铁骑蜂拥而来,阎柔得意地笑笑,缓缓向高览的步卒大阵里退去。只要把马超和他的部下诱进战阵,凭借着六千多步卒组成的这座拒马大阵,北疆军完全能困住马超,把他的军队全歼于阵内。
马超的铁骑不退反进,步步逼杀。
北疆铁骑则在阎柔的指挥下,逐渐一分为二,一部开始把马超的军队往拒马阵内驱赶,一部开始分割马超和阎行,并对马超和阎行的军队展开了更加猛烈地攻击。
阎行不停地回头张望,同时频频催促马超后撤,时间就这样悄悄流失了。马超没有撤出,阎行也不敢先行离开,二人渐渐地被北疆军困在了中间。
徐荣率领大军急行六百步,然后转向,横向切入中路战场。
阎行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大军给北疆军前后包围,不但突围艰难,而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他大声向部下下令道:“调转马头,杀过去,把敌人击溃,快……”
两千多骑卒紧随阎行之后,急速脱离战场,向徐荣的大军呼啸杀去。
徐荣的大军一路飞奔而来,将士们气喘吁吁,立足未稳,这个时候如果给阎行迎头杀上,必然损失惨重。
“明之,你带着步卒迅速列阵。”徐荣冲着段炫高声喊道,“我带人顶上去。”说完,徐荣当先拍马冲了出去,后面几千士卒紧紧跟随,向着阎行的大军迎了上去。
鼓声密集,号角悠长,各色令旗迎风招展。
虎贲、羽林军的将士们临危不乱,井然有序,迅速列阵。
徐荣、颜杰、解悟带着一千五百名精锐骑卒飞一般冲出战阵,他们就象翱翔的雄鹰展开了巨形双翅,伸出了犀利前爪,迎着猎物一击而下。
“射……射……”颜杰长矛挥动,纵声狂呼,“密集射击……”
长箭如雨,向着迎面扑来的西凉军兜头罩了下来,溅起一地血花。
战场西北面。
张白骑率领大军与李尧的军队会合后,因为战阵松散,李尧的部下士气涣散,而韩翼程银又带着西凉的生力军乘势猛攻,导致方阵迟迟未能再建,损失越来越大。
李堪的军队在稍事休整后,补充了武器,从北疆军的侧翼再度攻上。
张白骑无奈之下,紧急下令各部放弃进攻,转而收缩防守,先稳住阵势,防止被冲垮了阵势。
“大人,我们需要支援。如果继续混战下去,阵势可能被西凉人冲破,我们可能会被西凉人击败。”余氐根指着杀声冲天的前方战场,激动地叫道,“现在双方兵力接近,但西凉人的主力刚刚增援上来,体力充沛,士气高昂,而我们已经激战了五个多时辰,李尧又阵亡了,将士们疲惫不堪,士气越来越低迷,必须再建方阵,以守代攻,牢牢拖住敌人。”
“赵云大人不会给我们援军。”张白骑摊开双手,无力地说道,“赵云大人已经说了,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西凉人拖在这里,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战死多少人,赵云大人都能接受。”
“混蛋……”余氐根气得破口大骂,“既然不惜一切代价,那就让黑鹰铁骑过来支援吧。我们被击败了,黑鹰铁骑也就挡不住西凉铁骑了。他们损失大一点,影响不了大局。”
张白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打旗语,向曾尧求援,请他即刻派出一队精锐铁骑冲击敌阵,助我守住阵线。”
杨秋、成宜的西凉铁骑和曾尧的黑鹰铁骑互相纠缠,互相牵制,从清晨打到下午,既没有分出胜负,也没有遭到重大损失。双方好象在激烈的厮杀中达成了默契,只要对方不离开战场,那就这样耗着,一直等着太阳下山,等着其它战场分出胜负。
曾尧举起皮囊喝了一口水,他本想冲一下脸,但感觉皮囊里的水不多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今天天气太热,厚厚的皮甲穿在身上汗流浃背,里里外外全湿透了,非常难受。
“大人,张大人向我们求援了。”几个斥候飞奔而来,神色紧张地大声叫道。
曾尧心里一惊,急忙抬头看去。远处的战场依稀可见,惨烈的杀声随风阵阵传来,令人胆战心惊。西凉人还真是强悍,长年累月的战火虽然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但也炼就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想起西凉的女人和孩子都能飞马齐射,曾尧不禁有些感叹,如果这一仗把数万西凉男人全部杀了,西疆的将来会是什么?
“吹号,吹号……”曾尧突然仰首向天,放声狂呼,“列阵,攻击……”
号角声冲天而起。
“凌时羽,带八百精骑,立即支援张大人。”曾尧指着一个年轻的少校大声说道,“等我们向杨秋的大军发动进攻后,你即刻出发。率军攻击敌步卒战阵的侧翼,帮助张大人稳住阵势。”
凌时羽躬身领命,打马如飞而去。
“兄弟们,随我杀上去……”曾泫纵声狂呼,然后身先士卒,迎战敌军狠狠地扑了上去。